被休,但成为女帝(25)
郗归与他成婚后,既要时时哄着他、照料他,又要不着痕迹地帮他拿主意,还要让他以为那本是他自己的想法。
除了应付王贻之之外,世家大族之中,各房之间,也有不少人情往来和戛戛龃龉之处,更是少不了操心。
如此这般,郗归婚后虽有不少夫妻恩爱的日子,却也免不了俗务劳人。
久而久之,她只觉十分心累。
倘若只是如此,那也便罢了。古代女子多是要经历这些的,郗归胎穿到江左,如同寻常贵女一般生活了多年,对于婚后的生活,她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是不能忍受。
她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可是琅琊王氏却给了她重重一击,将她扫地出门。
直到那时,郗归才幡然醒悟,原来,依靠别人的良心或者恩爱来生活,竟然是如此地靠不住。
而郗岑留下的信,也为她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至于刘坚等人,则是打开那扇门的钥匙。
郗归在琅琊王氏蹉跎了两年,忍耐了两年,最后却落了这么个惨淡收场的结果。
直到在夜色下重游北固山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她早已经受够了!
即便有兄长撑腰的时候,她也并不真正喜欢乌衣巷中的生活,更不必说失去靠山之后了。
她再也不想过那种只能被困在一座小院中的生活了。
她无比地怀念那个曾经生活过的现代世界,可她回不去了。
但她也不甘心再度退回后宅,她想去看看,庙堂之上,那个原本只属于男人的世界。
郗岑留下的这支军队,就是她的入场券。
第27章 无渡
郗归又做梦了。
梦里的一切都影影绰绰,带着几分不真实。
她仿佛站在一座从未见过的孤岛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左右彷徨,不知所措。
踌躇之际,她看到郗岑驾驶着一座大船经过。
郗归大声呼喊,想让兄长带上自己,可郗岑却始终没有回头。
不知怎的,郗归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强烈的恐惧,她声嘶力竭地大喊:“不要去,前面有危险,阿兄不要去,和我一起停在岛上啊!”
郗岑终于回头。
他对着郗归笑,带着几分郗嘉宾独有的不羁与张扬:“男儿宁当格斗死,岂能碌碌无为地停在一座无名小岛之上?”
“不!”郗归大喊着从梦中惊醒,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南烛轻抚着她的背部,柔声安慰道:“女郎不怕,只是做梦罢了,没事的,没事的,啊?”
郗归一把抓住她的衣袖:“去找阿兄来,快去找阿兄来!我有话跟他说,有危险,前面有危险!我们不能再待在荆州了,回建康,我们回建康,离大司马远远的!快去啊!你怎么还不去?!”
“女郎。”南烛实在不忍心,却还是不得不开口提醒郗归,“女郎,我们不在荆州啊!”
“不在荆州,那我是在哪里?”
郗归推开南烛,在昏暗的烛火下环顾周遭的摆设:“哦,原来是在在京口啊。”
“京口?”她猛地回身,抓住南烛,“阿兄他——郗岑,他是不是?”
为了避免南烛误以为她问的是郗途,郗归特意说出了郗岑的名字。
南烛不忍地开口:“郎君他,已经不在了啊!”
郗归彻底从那个令她恍惚的梦境中清醒过来了。
“公无渡河?呵呵,公无渡河。”郗归喃喃说了几声,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阿兄,公无渡河啊,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凄惨,两行眼泪不住地往下淌,南烛想要上前安慰,却被她一把挥开。
南烛正要再劝,却听郗归厉声喝道:“出去!”
郗归从来不是个难伺候的主子,她对下人一贯和颜悦色,此时却是难得的冷厉。
南烛不敢再说话,轻手轻脚地换上了安神香,然后便退了出去。
郗归穿着单薄的中衣,伶仃地坐在床边,对着床前的烛火,形影相吊,茕茕无依。
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泪水自颊边跌落:“阿兄,公无渡河啊!”
据说汉代有位叫作子高的朝鲜津卒。
一日,子高晨起撑船,看到有一白首狂夫,披发提壶,想要徒步涉乱流而渡。
狂夫之妻紧追其后,想要阻止其夫,却终究没有来得及。
那狂夫最终被卷入滔滔的河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其妻援箜篌而鼓,作《公无渡河》之曲,声甚悽怆。
一曲终了,那女子也投河而死。
其辞曰:“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郗归紧紧握着被泪水浸湿的绢帕,哽咽着说道:“请公无渡河,河广风威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