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瑾。”

什麼？

溫念朝後看去。

後座上的瘋子雙手揪住自己腰側，痛得嘴唇慘白，但仍重複道：“李懷瑾。”

他好像不是在和我說話。

溫念後知後覺地想。

他似乎在……提醒自己。

不要忘記名字。

不能忘記名字。

*

李懷瑾踉蹌跪在女神像前。

他的上衣被撕扯地破破爛爛，血不停地順著脊背往下淌。雨讓他的頭發垂在一處，李懷瑾仍張著口，嘴裡不停地被灌進水，也不敢停住。

“尊敬的女神像啊請回應我的禱告保佑她們度過這裡離開這裡……”

空氣中有什麼嘆息瞭一聲，血水滴落在雨坑裡，他聽的並不真切。

他的祈禱如飛鳥，耗盡氣力向上想更接近於他所認為的神，然而最後的結局也隻會是墜落，無法抵達。

“嘭！”

女神像應聲而碎。

李懷瑾愕然轉身。

他感到身上的眼睛全被雨水刺痛發紅。

李懷瑾努力睜開唯二屬於自己的眼睛看過去，它們同樣腫脹，隻能看出些模糊的輪廓。

冷雨中，溫念持槍而立。

她的頭發潮濕地貼在臉側，水珠順著發絲向下，和廣場上女神像自額頭破碎出的血水漸漸彙聚，泛起一窪寒光。

【友誼之邦（完）】

神與人共存（九）

白煙自廣場地面的血泊中膨起, 朝著溫念站立的方向飄逸。速度很快，隻是到達她身邊後，又疲軟地下墜, 一層接一層地堆在她腳邊。

她擡腳輕輕踢瞭踢，煙氣便散去大半。

溫念：“……”這東西是想幹什麼。

為什麼要開槍？某個空茫的聲音問道。

諾頓如果是個虔誠的擁護者，他便不會在傢裡放被擊殺的雕塑。而從愛瑪給瑪麗留下的信息來看，他是個好人的幾率也很大……

綜上所述，溫念推測，這是損毀女神像的方法。

她被寒風冷雨凍得臉色蒼白, 朝仍舊維持著跪坐姿勢的李懷瑾看去。

他扭著頭，表情迷茫又悲傷, 眼睛卻迸然放出光來。

刨去所有後面補上的推測, 那股讓她做出行為的舉動隻是——直觀地看見有人被這種東西折磨, 她感到煩悶。

“你竟然能打破限制傷害它。”李懷瑾呢喃道, “而它現在對你卻做不出任何事情……”

“什麼？”溫念往前走瞭幾步，兩人的位置隔地有些遠，她沒太聽清。

女神像碎出的血水仍在往外淌, 像個噴泉一般。

溫念走近, 耐心地蹲下。

“李懷瑾？”她問。

車燈大開, 照在李懷瑾身上，他露出的皮膚上滿是傷痕，雙手血肉模糊。

這人為什麼要對自己下如此狠手？

溫念又叫瞭他一聲。

手機的機械音響起。

【本場覆蓋怪談世界的難度為SSR級，請註意合理利用生存規則逃生。】

“您已進入【神與人共存】，參加該群聊的還有零人, 群聊將於四時二十三分後開放。”

“我回不去, 又快死掉瞭。”他的表情變得異常平靜，“但你可以和她們見面瞭……”

白煙在他的身上纏著。

但手機上的群聊說明是零人, 溫念想。

“我要去哪裡找她們？”她盡可能問得更簡潔些。

SR級的空間沒重疊，SSR級說不定真的可以碰上。

“八點，諾頓傢。”李懷瑾吐氣道。

倒是方便。

溫念點點頭。

李懷瑾虛弱微笑道，“你的槍口一直對著我，你並不信任我。”

溫念手指放在扳機處，被戳破，也沒收回手。

李懷瑾身體搖搖欲墜，將死的預感越來越強。

她開始認為自己是同類時，表現出的幾近於無的警惕心、在廣場上對神像沒有絲毫敬畏之心……以及現在，面對身為怪物的自己，産生的冷淡之意。

如果不是她的天性使然，那麼她一定是被第二套方案催眠下的新學員。

李懷瑾沉默瞭幾秒。

抑制對怪談世界裡的人或物産生的正面情緒，包括開始被怪談感染的同人類麼……

如果在其他的怪談世界裡，她會活得很艱難，但在蒙特鎮裡，這卻是個完美的幹預。

他的目光落在溫念的手臂上，突地身體有些顫抖，“這是安娜造成的傷口，你祈禱瞭？但你怎麼可能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