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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房子整利索,傢裡又有任競年顧著,顧舜華也騰出一點功夫來,跑過去找蘇映紅,蘇映紅已經打聽得妥妥的,那羅明浩就住在菜市口,鶴年堂後面的胡同。
這敢情好瞭!
菜市口那是什麼地方,過去就是刑場,這要是誰犯瞭罪,要被秋後問斬,那就是拉到菜市口斬瞭。
這邊過去斬過不知道多少人的腦袋,死人多的地方,自然說道也就多,顧舜華小時候就聽大雜院裡老太太們叨叨,說起那些老掌故,說刑場就在鶴年堂前面,一到瞭行刑的時候就鬧鬼,晚上門鋪外面有人拍門買刀傷藥,時候長瞭,鶴年堂就有名氣瞭,甚至有一句歇後語是“鶴年堂討刀傷藥,死到臨頭瞭”,這是罵人要死瞭的。羅明浩住在這麼一個地方,肯定聽說過這些掌故,用這些嚇唬嚇唬他羅明浩,再合適不過瞭!
顧舜華和蘇映紅仔細商量瞭一番,也就差不多行動瞭。
那羅明浩因為跑去玉花臺叫板的事,被牛得水告瞭一狀,寫瞭檢查,不過好在他攛掇得好,福德居大掌勺這不是已經和玉花臺較上勁瞭,有他在,就不信這事能落聽瞭。
不給他掀起點風浪,他就不叫羅明浩!
也是他今天高興,下班後,去大酒缸打瞭三兩酒,找陳耀堂兩個人,胡吹海喝的,陳耀堂又給他許諾瞭,說怎麼著也能把禦膳給他弄出來,把他高興得要命,他是點名瞭,必須要那個天梯鴨掌,陳耀堂拍著胸脯保障,他高興,就喝瞭一個東倒西歪。
他就這麼歪歪扭扭地,嘴裡哼著老北京俗曲兒:“桃葉兒那尖上尖, 柳葉兒那遮滿瞭天……”
顧舜華和蘇映紅對視一眼,兩個人都躲到瞭胡同暗處,顧舜華裹上瞭一身黑,蘇映紅則拿瞭白床單裹起來,又在嘴上用棒子面漿糊貼上瞭用紅紙做的假舌頭。
老大一根舌頭,從嘴巴一口氣垂到瞭胸口那裡。
昨天才下過雨,地上還是滑的,夜裡也不見個月亮,多少年的老胡同瞭,狹長逼仄地沉浸在黑暗中,便是對面有人過來,也隻聽人聲,看不見人影。
這可真是一個幹壞事的好時候!
顧舜華和蘇映紅悄沒聲兒地走過去,等到瞭羅明浩身邊,蘇映紅就靠著墻根,繞到瞭他前頭瞭。
羅明浩半醉不醒的,瞇著個眼,仰著個脖子,扯著嗓子繼續唱:“京西藍靛廠啊,藍靛廠火器營兒,有一個宋老三,提起那宋老三,兩口子賣大煙……”
這時候,蘇映紅便突然開口瞭:“小六兒哥哥,我來找你瞭,你怎麼還不來!”
要知道,羅明浩唱的這俗曲兒叫《探清水河》,這是說一位叫大蓮的姑娘,和心上人小六兒哥哥私定終身,結果被父親痛打,這位大蓮姑娘被逼跳河,後來她的小六兒哥哥也跟著跳河的故事。
蘇映紅這麼一嗓子,正好接上茬瞭。
羅明浩半醉不醉的,聽到這個,冷不丁一激靈,啥?大蓮姑娘?小六兒哥哥?
蘇映紅繼續喊道:“小六兒哥哥,可憐我被我爸打瞭一個滿身是傷,鶴年堂就在眼跟前,你給我買點金創藥啊!再不濟,去裁縫店裡買針線,給我把這打斷的胳膊腿兒給縫上啊!”
羅明浩這下子酒徹底醒瞭,誰小時候沒聽過鬼故事啊!
半夜裡裁縫被敲門,腦袋身子分傢的要針線笸籮,把自個兒身子給密密麻麻縫上瞭,菜市口的小孩就沒有沒聽說過這故事的!
羅明浩瞪大眼,望著前頭,黑燈瞎火的,哪看得清啊,他壯著膽子說:“誰,誰,別在這裡跟爺裝神弄鬼,爺揍死你!”
蘇映紅哪裡怕他,幹脆把兩隻胳膊往前伸,身體一跳,便往前蹦。
羅明浩隱約見前面一個人影穿著白袍子,就那麼一蹦一蹦地往自己這邊來,他嚇得腿都哆嗦瞭。
早年間老輩兒人說起來,人是邁腿走,鬼不行,鬼都是蹦著走啊!
他腔調兒已經變瞭,哆嗦著拼命地往墻上靠。恨不得鉆到墻裡去:“你,你誰,你什麼人,別,別過來——”
蘇映紅:“我的腿沒瞭,我的胳膊斷瞭,我的刀傷藥呢……”
羅明浩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前頭,天太黑瞭,隱約能看到一個紅色的什麼忽閃忽閃的,隨著那“人”一蹦一蹦,那紅色就開始抖擻晃悠。
他僵硬地靠在那裡,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已經嚇癱瞭。
顧舜華看時候到瞭,便平舉著自己早已經準備好的手電筒。
手電筒早就做過手腳瞭,上面蒙瞭一層紅色透明紙,不過這可是好手電筒,才換好的新電池,亮度特別大,哪怕蒙瞭一層紙,照出來還是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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