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朝臣紛紛面沉如水。

其餘使臣則面露看好戲的神色。

鐘離婉眼中笑意也愈發少瞭，她靜靜地看著說話的使臣，似在打量，這人有幾個腦袋。

“使臣此言差矣。”鴻臚寺少卿江堰見狀，笑著插話道：“在我大越，唯有受先輩罪過牽連，被貶入賤籍者才會接觸歌舞一道。陛下繼位以來，善以仁義治天下，終有這國泰民安，四海升平之盛況。傢國安定瞭，犯過者便少瞭。沒入賤籍之人自然也就跟著少瞭。這歌舞大傢，如今都是稀罕物瞭。”

大越這邊朝臣們的臉色開始好轉，紛紛向江堰遞去贊賞的目光。

李月註意到，林寶臉上的血色，在剎那間褪盡。

西域使臣卻面露不滿：“閣下此言才差矣。歌舞，乃是天神賜下，讓人能與神靈溝通的奇妙能力。賤籍之人如何能學？咱們最優秀的舞娘，便是神殿的聖女，今日來拜訪大越，參見上皇，我也帶來的，是咱們曲闌的公主，僅次於聖女的舞者。由她為上皇獻舞，才能代表我們曲闌，對上皇的崇高敬意。”

整個大殿為之一靜。

林寶怯生生地擡起頭，好奇地打量瞭這大胡子一眼又一眼，像是在求證他所說，究竟是真是假。

鐘離婉也來瞭興致：“竟是這般？西域三十六國中，朕早聽說，獨你們曲闌人，最是獨具一格，但朕不知道，你們還有此等別致的習俗。”

不過她也不意外。

站得越高，她越是明白，世界很大。

這句半真半假的話不知哪裡打動瞭曲闌來的使臣，他顯得非常開心，繼續用不甚熟練的大越官話，向衆人介紹起曲闌的風俗人情。

鐘離婉很快就從他的侃侃而談裡，明白瞭許多事。

曲闌人都是虔誠的信徒。

他們篤信神明。在曲闌，神權永遠淩駕於王權之上。

也因此，神殿中的聖女，地位甚至比嫡親的公主還高。

如他所說，歌舞是神明賜下，讓人親近神明的媒介，因此曲闌人人能歌善舞，甚至不拘男女。

叩拜神明有聖舞，親朋好友相聚有群舞，上門做客為表誠意，也會獻上一支最好的舞蹈，更會邀請主人一起，若主人接受，雙方的情誼才能持續下去，如被拒絕，就是最徹底的拒絕，雙方後來就是成為死敵也是有可能的。

因此他邀請大越派出舞娘鬥舞，不是刻意挑釁，而是在賣好。

解除瞭文化差異帶來的誤會，鐘離婉莞爾一笑：“原是如此，朕明白瞭。”略一思襯，她下定決心：“事先不曾知道這鬥舞與你們而言如此重要，是朕的疏忽。既然你們帶著誠意而來，朕自然不能讓你們失望。五日後，朕會在宮中專門辦一場鬥舞，還請閣下到時再來。”

曲闌使臣很清楚這是五日後特地為他開宴的意思，高興都來不及：“上皇拿主意就是。”

一場風波消散於無形，宴會照舊。

中途敬酒時，趁著老爹跟上司一起去給陛下敬酒時，偷偷喝瞭一杯，結果滿臉通紅的李月正想找機會跑出去透透風，卻被自傢老爹抓個正著。

“你，你喝酒瞭？李月！我說沒說過不許你喝？”氣急敗壞地說瞭兩句，李剛一跺腳：“陛下召見，你這暈暈乎乎的模樣，是不是嫌你老爹我死得不夠快？”

一句話，讓李月瞬間清醒。

她本來也沒醉，就是臉紅的厲害，一看就不勝酒力。

“陛下要見我？”

眼看著人還能回話，李剛放心不少，拉著人就往龍椅走去。

邊走還邊叮囑：“陛下問你什麼就答什麼，不許亂答，也不許亂說話。還有，不要擡頭直視龍顏。”

他每說一句，李月都乖乖點頭。

結果——

“臣女李月，拜見陛下。”

看著行完禮後，直勾勾盯著自己瞧個不停的小姑娘，聞著那若有似無的酒氣，鐘離婉有些無奈：“醉瞭？”

李剛恨不得找個洞鉆下去。“陛下恕罪，小女頑劣，臣一個不註意就，就……”

他話還沒說完，旁邊那能讓他折壽很多年的黑心棉又開口瞭：

“啓稟陛下，沒醉！”李月露出標準八顆牙齒，極其燦爛的笑容：“就是有些熱。但陛下要是想問臣女什麼，就盡管問，臣女知無不言！”

說完還拍瞭拍剛剛開始發育的小胸脯。

李剛猛擦冷汗。

鐘離婉卻失笑，半真半假地問：“你究竟是怎麼收服的天馬，朕要聽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