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珍珠，這小姑娘確實野心勃勃，處處都愛掐尖兒，癡迷於受人追捧，高高在上的感覺。但說起心地，倒也不壞，就算看人不順眼，會在背地裡嚼些舌根，但也僅限於此罷瞭。

她便決定指點一二。

“打從一開始，這位孔姑娘的目的隻有一個，便是做陛下的謀士，而非尚宮。尚宮一職確是六宮中高高在上之人，但依舊跨不過前朝與後宮之間的那道鴻溝。就好像我當初一般，我自是能在後宮中發號施令，所有的權力，僅在陛下一人之下。可若事涉前朝，關乎社稷，我自然是一問三不知，但就算我能說出個一二三來，依舊要緘口不言。若遇上瞭進宮與陛下商議要事的朝臣，甭管他品級如何，我也是要行禮問安的，是也不是？”

小黎和珍珠相視一眼，點瞭點頭。

“謀士與尚宮的區別就在這裡。”李姑姑接著解釋：“謀士能與陛下談論政事，給陛下出謀劃策，尚宮能做的，謀士未必不能做，總歸是為陛下效勞。可謀士能做的，尚宮卻不能。”

珍珠不由得想起那天在殿中孔芙侃侃而談民生大事，獻上計策，讓陛下滿眼欣賞的畫面。

難道也是因為這個緣故，陛下才下旨為尚宮設立品級？

“士為知己者死。面聖以前，她便告訴陛下，她以謀士自居。見面以後，你以為她誇贊的，是陛下容色？錯，她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訴陛下，她深受陛下天威吸引，她願意為陛下所驅使，她所求，非名非力，而是心中一道執念。陛下為試她決心與心性，才故意收她做瞭大宮女。後來見她不改初心，也的確有大才，才決心重用她。”

說到這裡，李姑姑自己都對這位孔姑娘起瞭極重的好奇心，真想見一見這位奇女子。

“胭脂說她與你們不是一路人，也不會在尚宮之位上呆太久，這話是極對的。”李姑姑笑著說：“她是陛下的謀士，以陛下的性子，隻要這回她所獻計策能立功，必然是要讓她走到人前去的。你眼下該做的，不是與她為敵，而是為友，跟在她身邊學學她如何管理後宮，如何為人處事，於你必然助益極大。”

末瞭，李姑姑補上一句：“也不要再說什麼，奴婢不奴婢，學堂不學堂的話。多虧有她，如今非但尚宮是實打實的正五品，有官袍官印，還有俸祿，又在吏部過瞭明路，其餘各司任職者，也都有品級與相關待遇，那你們便是正兒八經的女官。天底下哪有做官的不會讀書識字，不按照規矩行事？你呀，可別辜負瞭人傢這番好意。真喜歡在宮裡過得光鮮亮麗的，就憑能力，做出真正叫人信服的實績來。”

珍珠耐心聽完，若有所思。

君臣有別

回去之後, 她更是謹記著李姑姑和胭脂教的，用心留意起孔芙的一舉一動。

沒多久就意識到，兩人果然一個比一個更有先見之明。

孔芙成為尚宮之後, 是陳列瞭許多新宮規，其中大多嚴格要求瞭宮中當差的所有宮人，按規矩行動，竭力避免出現從前不當值的宮人肆意外出的情況，從根本上杜絕往外傳遞消息的可能。

同時也提拔瞭不少人手。

她甚至還求瞭陛下，許內侍省的小龐子和小安子做她的副手, 與她一同協理後宮。

陛下也都點頭同意瞭。

這回珍珠自己留心，琢磨瞭半天。

此舉, 看似分薄瞭孔芙在後宮的權力, 但實則, 珍珠留意到, 本來算是自己這一陣線的小安子因這恩惠，忙不疊地倒瞭戈，從此唯孔芙馬首是瞻。甚至向來以陛下跟前第一人自稱, 不屑與她們這些宮女多有幹系的小龐子, 也對孔芙愈發尊敬。

畢竟小龐子有一份誰也及不上的差事, 那便是隨陛下同登朝堂，並在陛下議政時，隨侍在側，是宮中唯一能與朝臣打交道還不用擺低姿態的宮人。

後宮的權力變大瞭以後，小龐子第一份差事自然也受到瞭一些影響。

哪怕朝會上, 陪陛下同去的依舊是他, 但下瞭朝，若陛下還有要事與左右丞相, 或是其他朝臣商議，在宣政殿的伺候的人，就換成瞭孔芙。

“士為知己者死的士，是謀士的士。”

腦海中浮現李姑姑意味深長的解釋，珍珠終於徹底明白瞭這句話的意思。

那以後，她再沒有說過孔芙一句不是，也再沒有陰奉陽違孔芙的任何吩咐，相反的，還主動攬瞭一些給她打下手的工作，甚至在某些倚老賣老的老宮女惡意為難時，挺身而出。

冰雪聰明的孔芙怎會感受不到她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