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吟既然决定入局自也不慌，大人提审自己绝不会超过三日。她无故失蹤，短时也许会被忽略，久了必露马脚。

她环顾四周布局，牢房被一间间隔开，昏暗的环境一眼望不到头，周围两米未见有关押人员，衙役聚集在前头的位置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声音若有若无，她手头没有可以发声的工具，一时间无从获取信息。

她失落回头，才发现这间牢里不止关了自己一人，居然还有另一名女子。

她一袭纯白丧服窝在杂草满地的角落，乌黑的长发披头盖住了整张脸，脑袋深埋丧服之中一动不动。

乔吟踩着草堆朝她靠近，沙沙的脚步声让她有了细微的动作，仰头看了过来。

乔吟怎麽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再次遇到李盈。

李盈没有认出她。

在李盈的视线里，乔吟的脸上涂满了五颜六色的油彩，这种油彩不用特殊的材料是无法清洗的。

而她穿的衣服是自己最讨厌的粉色，腰间别的那个香囊是她亲手所制，一针一线再清楚不过。

负心汉抛弃自己的那日，她生生淋了一夜的雨不敢回家，他的妹妹就是穿着这一身粉红，戴着这个香囊，走到自己面前显摆，然后随手扔给她一把破伞，欢迎她来到地狱生活。

她未去深究，一心只想撕碎眼前人，发狠般地扑过来，重重压在毫无防备的乔吟身上，啊啊狂吼不停地去撕扯她的衣服。

乔吟抵抗了两下，在那一只伤痕密布的手掌即将落到自己脸上时，一把翻身将其制住，不知道她在发什麽疯。

可惜自己暂时开不了口，无从问起。

徒留李盈被按倒无能狂怒，奔溃大哭。肿胀发黑的眼圈应是许久不曾入睡，唇色惨白干燥，挣扎之间露出满身的红印和伤疤，皮肉麻木红肿，种种迹象似乎被人侵犯过。

条条泪痕已无法再述说她的苦楚，她恨透命运的不公，也恨透自己的无能。她卑微地茍活，是单纯的不甘心。

那种喷涌而出的不甘心，像极了那日当街喊冤的乔吟。

乔吟怕她伤害自己，立刻撤开将她拉起，半蹲着轻轻拨动她的发尾，就像她们初见。

这熟悉的动作让李盈一愣神，猜测着她的身份。

乔吟叹了口气抚过她的两颊，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水彩密布的脸庞唯有一双明眸不曾更改。

这双眸眼始终带着不屈和坚毅，让她印象深刻，她苦苦挣扎间也曾时常记起这双眼睛。

李盈仰头不可置信。

“是你……。”

她沙哑的嗓音短短吐出几字，似乎已经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她外表所有的傲骨悉数被拔除，唯余一根脊骨岌岌可危。

再遇故人，无尽惆怅。

乔吟喉结扎着的银针让她移神。

“你怎麽……”

乔吟摇头一言难尽。同时指了指她，也想问她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李盈紧绷的神经再也压不下去，她带着细微的哭腔，只为诉说那不绝的苦厄。

“那日，我与阿兄从幽州连夜撤离，搭上了前往登州的船，听闻那里民风质朴生活简单，我们计划着在那里开家铺子重新开始。”

“到达登州，的确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却在一天夜里，被登州的衙差抓捕，原来是我们登记名录时出了差错，暴露了身份。登州县令差人来抓，我们不做反抗妥协了，想着大不了回到幽州服役。”

“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通知了他。”

“他将我们押送到左州，关在他所管辖的牢房。当着阿兄的面意欲侵犯我，阿兄顶着羸弱的身体挣脱束缚向他撞去，最终被衙役拿下，气急攻心不治而亡。”

“他把我关在这间牢房，给我换了这一身丧服，让我着丧服受尽百般屈辱。他要我活着，亲眼看他功成名就。”

“我能怎麽办，我不甘心就这麽死了。我什麽都没有了，他却还是片叶不沾身，接着踏他的青云路。”

“我恨啊。我只盼着，若他再来一次，一定亲手杀了他。”

登州是乔吟的故乡，登州县令若要论起来，还是她远亲的一位长辈，这样的关系下都能出卖乔吟一家，更何况李盈这般无依无靠没有背景之人。

乔吟着实没有想到，李盈所说踏血图名者，居然正是假冒的“乔鸣”。若是如此，她断不会任由他们前往登州。

宿命，就是这般好笑。

踏血图名，够狠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