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吃核桃酥，今年核桃多，回头让膳房多做些，再带点去军营，也叫你那些弟兄尝尝，他们将军亲手种的核桃味道如何。”叶氏打趣着，叫人拿了框子来，将落在地上的都先捡干净。

钟昱沣仰头看着面前的大树，仿佛看见了自己从身上流逝的岁月，叶氏停在他旁边，“也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最爱爬树，自己爬也就算了，还非要撺掇着大小姐一起，结果上去了下不来，正好赶上公爷回府，最后还是他一手一个，抱着你俩跳下来的。”

“自是记得，毕竟下来后，爹直接抽断了一根竹条。”钟昱沣摸了摸鼻子，那次，他可是整整趴了半个月才养好屁股，然后就开始了长达数年和他爹的斗智斗勇。

叶氏乐不可支，笑完，她由衷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一晃，世子已经比他爹当年还要高了，这座曾经陌生至极的宅院，也已经成了她在这世上最熟悉的地方，院子里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都是她慢慢着人布置的，叶氏环视一圈。

她亲手装点了，这座困住自己半生的牢笼。

好在，一切快要结束了。

叶氏脸上的笑容格外轻松，是钟昱沣记忆里从不曾见过的畅快，平时，她的表情总是恰到好处，就连嘴角的弧度似乎都被精心丈量过，所以妹妹一直不喜欢她，觉得她的神情太过虚假做作。

但母亲确实数十年如一日地照顾他们，打理整座国公府，她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钟昱沣有些迷茫，他知道如何打仗对敌，却一直不曾明白该如何与亲近之人相处。

哪怕时至今日，他仍没有明白，为什麽会家不成家。

“大概是因为，掺杂了算计与利益的关系总会迎来结束的一天。”叶氏的声音让钟昱沣回神，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像你这样不通人情，也不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了。”叶氏看着钟昱沣脸上愈发深刻的困惑，收笑叹息，“世子应当知道，这世上哪有多少纯然的好人与坏人，不过是立场不同，各取所需。”

“那麽，你现在是什麽立场？”见叶氏没有再绕弯子的意思，钟昱沣也干脆明着问了，“爹的病，是你下的药？毒？还是……蛊？”

听见最后一个字，叶氏目光骤然锐利几分，她眯了下眼，“看来世子知道的远比我想的还要多，可惜你说的，都与我无关。”

她似笑非笑地看向正院方向，“恶人自有天收，我倒是想做些什麽，只是还没来得及。”

钟昱沣看着面前面容熟悉但神情格外漠然的女人，“恶人？你到底是……”

叶氏微微弯唇，“世子许是忘了，我的名字。”

钟昱沣神情空白了一瞬。

“叶伊澜。”叶氏好心提醒他，“世子，我本名叶伊澜。”

宫中，韩诗抱着于菟，挼得格外开心，像是完全没感觉到自己刚刚说出了什麽惊天大秘密。

“你是说，镇国公夫人，钟贵妃的继母，是你的堂姐？”虞子素本来只是和韩诗閑聊，从水陆法会，说到快出来的桂榜，顺便提了一嘴自己家里人，但想到韩诗家里的情况，她正有些抱歉，準备岔开话题，结果没想到韩诗会突然自爆。

“刚知道时我也很意外。”韩诗这样说着，声音里却听不出半点意外的味道，她随口道：“这其实还是陛下告诉我的。”

“镇国公夫人的爷爷与我爷爷是亲兄弟，论起血缘关系，我们自然便算堂姐妹了，只是爷爷那辈起便分了家，后人也少有走动。”韩诗想了想，继续道：“当年我父亲虽然也小有所成，但完全比不上堂姐家，她的父亲，可是当年名镇一方的叶知荣大将军。”

叶知荣三字一出来，虞子素便明白了韩诗话里的意思，瞿州靠南，虽然离南境还有些距离，她却也听过不少这位叶将军的故事，安南军便是叶知荣将军一手拉起来的，守住了南境数十年的和平。

后来，叶将军意外离世，原本带着平北军的镇国公转而接手了安南军，十年前才因伤退下前线，而如今世子钟昱沣长大后子承父业，直接拿下了整个南境。

“我怎麽听说镇国公夫人是镇国公为了孩子才娶的续弦。”虞子素感觉自己又吃到大瓜了。

“叶将军为表决心，与妻儿在南境安了家，谁曾想军中出了细作，叶将军陪妻儿出门礼佛时遭遇了意外，只有发热在家的大女儿逃过一劫，不久，镇国公娶了她，又接手安南军，你细品。”韩诗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