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安帝点头，目送她离开后，才将瓜灯重新放回原处，在软榻上坐下揉了揉眉心，他并不喜欢喝酒，酒量不好不坏，今日的桂花酒是宫廷特制，入口醇厚微甜，后劲却足。

锦瑟姑姑很快带人端着醒酒汤进来了，乾安帝倚着凭几，没什麽表情地将汤水全部喝下，宫人弯腰接过皇帝手里的空碗退开，又有人送来温水，简单漱口后，乾安帝拿起帕子擦了擦嘴。

帕子落回托盘里，宫人们依次退下，锦瑟姑姑却没走，她依旧站在软榻旁，看着喝完醒酒汤后闭目养神的皇帝，忽然道：“看来陛下已经有决断了。”

闻言，乾安帝缓缓睁眼，明明酒意未消，他的目光却格外锐利，又或许正是因为酒意尚在，反而有些收不住周身的冷冽气势了。

锦瑟姑姑神情依旧温和如初，“长乐宫如今已经处在风头浪尖处，为了娘娘的安危，陛下动作还得再快些。”

“姑姑放心，朕不会让阿虞陷入险境，也不会叫人污了她的名声。”乾安帝支着胳膊，按了按额穴，眼底阴翳划过，“就快结束了。”

锦瑟姑姑朝他屈屈膝，退出了内殿。

陛下念旧情，是好事，也是坏事，锦瑟姑姑守在殿门外，看着不远处的落地屏风，心底轻叹，幸而现在他有了更在意，同样也在意他的人。

这一晚，乾安帝还是宿在了长乐宫。

第二日，宫里风向变得更快了，凤梧宫那边却安静得像完全不在意此事，虞子素等了几天，也没见皇后有问罪的意思。

直到天色擦黑，她才听锦瑟姑姑说，陈婕妤那边出事了。

“陈婕妤昨儿夜里回延禧宫没多久，便觉得肚子不太舒服，想让贴身宫女去请个太医瞧瞧，结果一直没等到宫女回来，又派人去，太医楼那边值守的人却说根本没见过什麽宫女，而延禧宫到太医院的路上也没人见过她的身影，一个大活人，莫名其妙就不见了。

锦瑟姑姑声音低了些，“陈婕妤早上便嚷着让找人，还是下午那会儿，御花园西边一个宫女準备打水浇花，这才在井里发现了那名失蹤的宫女。”

人都已经泡白了，这一句锦瑟姑姑没说出来，那画面光是想想便叫人胃里泛酸水。

虞子素捏着帕子按了按鼻子，就算姑姑没讲得太详细，但她还是仿佛能闻到尸体浸泡后散发出的臭味，再联想到前世着名搜索词条——巨人观，她感觉有点反胃。

宫里的井，果然是冤魂聚集地，太医楼和御花园可不在一个方向，就是不知道这位宫女，是自己有什麽秘密才会选择往那儿去，还是死后被人搬过去的。

延禧宫玲珑殿内，陈婕妤喝了安神药，终于不再哭嚎，沉沉睡去。

乾安帝站在床边，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扳指，扫视着一片死寂的大殿，“都跪在这儿做什麽？还要朕亲自送你们出去？”

宫人们忙不叠躬身退了出去，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弯进地里。

延禧宫虽然只住了一个陈婕妤，但宫人并不算少，除了每座宫殿都会配备的粗使宫人，负责在玲珑殿里伺候的还有十数人。

正常来说，婕妤位份的贴身宫人其实并没有这麽多，奈何作为宫里目前唯一有孕的嫔妃，太后皇后以及皇帝都有往这里送人，但最受陈婕妤信任的始终只有一个，就是今天在井里发现的莺歌。

“婕妤不喜欢我们近身，是以殿内一般都是莺歌姐姐和尚食局送来的两位接生婆婆守着，明玉姐姐和琉璃姐姐跟着婕妤的日子久些，偶尔也会进殿里伺候。”

殿外，尚正局来的姑姑看着答话的宫人，手里快速记录着什麽，皱纹明显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可怖。

“昨日是拜月节，婕妤许是思念家人，心情似乎不太好，但还是给大伙赏了桂花酒，奴婢酒量不好，喝完没多久便晕晕乎乎睡过去了。”

“奴婢也是，只喝了一小口，便觉得头晕眼花，勉强寻到自己的床铺便昏睡至天亮。”

“奴婢，奴婢也是，甚至连婕妤差人去寻过太医都不知道，早上还是被琉璃姐姐喊醒的。”

姑姑眯了眯眼，看向闻言开始七嘴八舌插话的宫人，“那酒可还有残余？”

宫人们讪讪闭嘴，互相看了一眼，才有一个人出来搭话，“奴婢们难得有酒喝，一人几口便也分的差不多了。”

姑姑眉头皱得更紧了，擡头看了眼天色，这会儿那酒壶只怕早就被擦洗干净了，物证不好找了，她给宫正司的人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