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很大，内部天花藻井，面南设了宝座，亭外则设有石供桌，站在这里眺望，整个皇城确实一览无余。

天色虽晚，今日的月光却足够明亮，加上连片的灯笼，到处红彤彤一片，让虞子素忽然想起孤云台来，同样是俯瞰风景，这里给她的感觉却和红岭完全不一样了，或许是因为，红岭几乎只有树，而皇城里是数不清的人。

虞子素恍惚又想起皇帝那天的感慨来，高处俯瞰时，处处是风景，或许，身居高位亦然，她看着大臣中间负手而立的身影，歪了歪头。

“虞妹妹的眼睛还真是片刻都离不得陛下，可见癡心。”略带调侃的话自旁边小声传来。

虞子素转头，看见了靠过来的周德妃，当即笑道：“那周姐姐岂不是癡心于我，若非一直在看着我，如何知道我在看谁？可惜我心有所属，周姐姐怕是错付了。”

周德妃拢自己披风的手顿住，“虞妹妹说笑了。”

“我倒觉得周姐姐刚刚的话有几分道理，会对一个人特别关注，自然是因为心底在意。”虞子素目光在她脸上巡视，“所以我有些好奇，周姐姐为何如此在意我？”

似乎没想到她会直接问出这种问题，周德妃眸光微闪，“自然是看妹妹颇得陛下欢心，爱屋及乌。”

“原来是这样啊。”虞子素拉长语调回了一句，没再理会她，转而看向不远处的另一道身影。

这还是天贶宴以来，她第一次见贵妃钟氏。

她瘦得厉害，几乎快要撑不起身上的衣裳，就算已经用浓妆遮掩，也能看出脸色不太好，本来明豔秾丽的脸这会儿只剩下阴沉和刻薄，那次假孕小産对她的伤害似乎要比预想中要大得多。

虞子素没敢多看，赶在被钟贵妃发现前，率先移开了视线，但顺着她目光看过去的周德妃却没能避开，四目相交的瞬间，她心底暗骂一声，几乎下意识想要避开贵妃那阴冷无比的目光，掩在袖子里的手捏成拳，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让周德妃克制住了本能的反应，她勉强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同贵妃点头招呼后，才在对方的注视下回过头，继续看着天边炸响的璀璨烟火。

如芒在背的感觉逐渐散去后，周德妃余光瞥见贵妃确实没再看这边，她才对虞子素小声道：“妹妹是故意的。”

周德妃说的是肯定句，虞子素茫然看她，“嗯？”

她刚忙着看系统给她準备的电子烟花秀呢，发生什麽了吗？她无辜眨眼。

直到周德妃转身而去，虞子素才从系统口中得知现在是什麽情况，她看着周德妃气急败坏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她真不是故意的啊！

不过，钟贵妃现在到底是什麽情况？

【可能是之前吃的那个假孕药有问题吧，不过她目前身体各项机能倒是挺平稳的，所以皇帝也没管她。】

小金龙说着，又扫了一遍钟贵妃的身体信息，瘦是瘦，但真没什麽大毛病，让太医调理调理就能恢複过来，就是不知道她怎麽搞的，一直不见好，它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人。

一般争权不都是朝对方下死手麽，钟贵妃朝自己下死手，对手没啥事，她把自己折腾得够呛，苦肉计也不是这麽个用法啊！小金龙摸不着头脑。

【可能是认知上有什麽问题吧，总之不像个正常人，建议宿主远离。】

虞子素点点头，她肯定会主动离这种看着就不稳定的危险人物远远的，再一想到同样精神状态堪忧的陈婕妤，以及让她毛骨悚然的皇后，虞子素深深叹了口气。

后宫里现在一共就这麽几个人，结果一个比一个危险，这样一想，韩诗亲近她的原因也就不难猜了，就她一个民，韩诗这个偏民阵营的，自然要和她报团取暖。

还好还好，至少给她留了个说话的人。

沈芝现在看起来似乎是摇摆位，但基本已经被韩诗拉拢了，有希望成为第三个盟友。

胡思乱想中，也到最后散场的时候了。

回到长欣殿后，虞子素正叫人準备热水泡泡澡解乏，再好好睡一觉给使用过度的脑子充充电，但她坐在圆凳上才刚拆完发饰，就见铜镜里多出一个身影，她略有些惊讶地回头，“陛下今日不是该去凤梧宫……”

乾安帝朝殿内侍立的宫人摆了摆手，黝黑的眸子在黑夜里隐约显出几分危险的气息，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夹杂着若有似无的花香，正是席上的桂花酒的味道，虞子素这一世属于沾酒就醉，甚至闻到浓郁的酒香都有点打晃，是以今晚都是喝茶，这会儿却被勾出一点馋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