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衍怜专心翻看心经，懒懒应一声。

栗酥往左看看油灯，右瞧瞧桌边上的竹简，缺少一小块，估计存放有一定年头。

她走回位置上，写出游人的名字，又看着看着，转回司衍怜身后。

栗酥：“对了，轻曲茶楼的招牌清月团你试过吗？味道太特别了，明明只是往面粉里掺入花瓣馅，竟然能如此突破自我！”

司衍怜眼皮一跳，“栗姑娘的宏伟计划完成了？”

“哎，差点忘了。”

栗酥赶紧回去提笔，见墨干了又研磨起来。

少女拉长的影子映在墙上，由远及近。

而月亮还不偏不倚地挂在枝头同一水平。

栗酥靠在桌边打量司衍怜，“器修里有个叫‘李棉’的修士你认识嘛？他那天跑来问我，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司衍怜皱眉，想不起有这号人物。

栗酥：“哎你们魅妖天生貌美，太容易给人浮想联翩的错觉。我当时就和他说‘司衍怜天生桃花眼，看似多情，看你一眼，你觉得他喜欢你。他看你两眼，你觉得自己和他有未来。等到第三眼的时候……”

栗酥顿了顿，卖了个关子，“第三眼就该看见奈何桥上站着位漂亮姑娘在招手。”

栗酥说完自己先笑起来，前俯后仰的，可见司衍怜翻着书页毫无反应，她不满意地推一推他的肩，“不好笑嘛？我和婉觅说，她都笑疯了。”

虽然婉觅的笑点在于魅妖杀人。

司衍怜轻扯唇角，“栗姑娘也想与桥上招手姑娘相会了？”

“……”

魅妖是不是天生一点幽默感也没有啊。

栗酥兜兜转转回去抓了抓毛笔又放下，想起一件重要急事：“书本上关于魅妖的事，都是假的啊？”

司衍怜神经一抽，繁複心经多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他铺起纸张，“不如交由我来写吧。”

栗酥眨眨眼，“哎那多不好意思。”

她顺手把纸墨笔砚都堆过去，“既然你坚持，我先回去了啊——”

少女满脸笑容，欣喜表情都懒得藏，司衍怜略一挑眉。

“啪”得一下，栗酥的手腕被抓住，人猝不及防被司衍怜的力量往后带，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

他站着，她坐着，他握着她的手腕不放。

漂亮的桃花眼轻飘飘睨她一眼，“还请栗姑娘指导该如何写。”

栗酥：“……”

她试图往回抽手，奈何司衍怜抓着不放。

栗酥挣扎着站起来，小腿肚撞上椅腿，吃痛一声往前倾，额头撞上司衍怜的胸膛。

她擡头看他，他正低眼看她的腿，手依旧紧紧捉住她的手腕，两人离更近了。

灵力烛光燃着，一圈淡淡暖色光晕，映照司衍怜妖豔容颜，栗酥后知后觉，太近了，超出应该有的距离。

纤长的上睫毛，微微上扬的天然眼线，勾勒出极其漂亮的眼尾弧度，确认她撞得不严重后，司衍怜的视线回到她的脸上，抓住她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他没有说话，漆黑瞳仁深处仿佛藏着隐秘的光芒，像是要诱惑人坠入无尽深海或是浓浓雾气森林，找不到出逃方向，永远沉溺。

栗酥忽然想起刚才按在他清瘦肩上的触感，隔着薄薄衣物，布料柔软，有点烫，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被掌握在掌心底下。又想起并不温柔掐在腰侧的手。她忽然想，任何一本提及魅妖的志怪故事，都应该提醒常人，要与之保持距离，以免被美丽皮囊勾走心魂。

“——就是写写湖边，四处走走看山看海看人，你看着写呗。”栗酥张了张口，想了一会才接上方才被打断的话。

这一次往回抽手，司衍怜很快松开。

白净的手指离开她的手腕，冰凉的触感仍在，仿佛如雾气一般缠绕，要钻进她的记忆里。

太安静了，毛笔尖蘸墨或是轻点于纸面声音都小得忽略不计。

月亮往树梢上走，栗酥不适应无人开口的沉默。

视线飘忽窗边，看向纸面上淩厉笔锋，又从满桌古旧竹简望向一排整齐书架。

“对了，我等会再问你借点书走。”

“要什麽。”

“《学志录》《剑气论》《七律诗谱》《墨研画技》什麽的。”

司衍怜扫栗酥一眼，她正指点满排书架，手扶着下巴思考还欠缺什麽。

都是沉思漪喜欢的。

先前他让她看，她直喊困，最后被他发现都被她用来当扇子扇风。

“思漪不是会反複记仇的人，既然入宗许久都未发作过伤痛，想必也不会再重新记恨于你。”

言下之意，她无须担心会吐血丧命，而格外努力地迎合沉思漪的喜好，并因此牺牲他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