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能看到你心心念念的人。”

“你的亲人，朋友，爱人。”

这话语声如同魔咒一般环绕在她耳边，看着那样决意赴死的自己，她握剑的手微微颤抖，迟迟下不了手。

要杀死曾经的自己，与顾清疏彻底道别，她终究无法做到。

毕竟那也是她，也是她真实经历过的事。

“你是少宫主，成仙指日可待，不要白白葬送仙途。”

“杀了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不断引诱着她，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江泠看着那抹释然的笑，无法定心，但她脑海中全是她割舍不下的红尘，那些依恋与不舍，让她无法这样下去。

手中的长剑刺向“她”的心口，一如长梦台的惨象，只不过这一次，兇手是她自己。

“她”仿佛不知痛，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凝视着她。

江泠一手执剑，一手去触“她”的肩膀，手中长刃更进一分，能听到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

她眼中有愁色，看着那张脸，有些不忍。

长剑彻底贯穿身体，她也抱到了那个自己。

一个是罪该万死的顾清疏，一个是不染凡尘的江泠。

其实都是一个人，但只有江泠能活。

顾清疏是仙门公敌，魔教利刃，罪孽深重，但江泠是上清天宫少宫主，仙祖徒孙。

差别就是这样大。

说起来也是可笑。

“她”摸着她的头发，“真好，这才是我本该有的样子。”

仙姿玉骨，不染尘埃。

而非池沼烂泥，旁人手中利刃。

她也终于可以活成自己理想的模样了。

这一回，顾清疏是真的死了。

世间只有江泠了。

她感受到自己怀中的人渐渐消散，周围的一切都化作黑暗，云雾自天边而来环绕在她身边，将她层层包裹。

再睁眼时，只看到了雕花木床顶。

心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有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手，她费力地转动眼珠，看到了那如雪的白发，还有那飘逸的白袍。

“爹爹。”

这一声比蚊子还轻，但还是被江别鹤捕捉到了。

“泠泠，还疼吗？”

江泠听到这句话，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麽多年，她终于回家了。

她撑起身体，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这麽多年的委屈和无助在一瞬间爆发，一把抱住这个她可以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心口的疼痛未减半分，眼眶酸涩，怕是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

江别鹤抱着自己瘦弱的女儿，也是心疼。

多年不见，如今又昏迷这麽久，都瘦成这样了。

“没事，有爹爹在，不怕。”

可此话一出，她更是心痛难忍。

“爹爹……我做了好多错事……我不想这麽坏的……”

一开始的她，确实是想成为江别鹤这样的人，但后来，她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前路。

她曾想过修道成仙，庇护万民，但总是事与愿违，如今，她被衆生唾弃。

但是她真的不想这麽坏，没有人想这样的，总有一双手在推她走向这一步，走向深渊。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头。

可她已经偿还了那麽多世了，也该还完了，她想重新开始。

江别鹤摸着她的头，一只手拍着她的背，像抱小时候的她一样，冷漠的双眼多了一分慈爱，如同融化的寒冰。

“不用担心，我会为你铺好前路，你已经被他们杀死过一次，现下你不是顾清疏，是我的女儿江泠，是上清天宫的少宫主。”

“可是爹爹，我的存在会污了你的名声……”她哽咽着，无法去想自己的未来。

江别鹤能感受到她在抽泣，就这样让她抱着，好让她安心。

“名声哪有你重要，我永远是你爹爹，为人父，我已经算是最不称职的了，怎麽还能让你在我身边受委屈。”

他能想到，若是他走出这一步，会有多少非议，世人会以怎样的眼光看这位高高在上的仙师，但他不在乎。

这麽多年，他从未有过私欲，如今他只想自己的女儿能够平安，能被人承认，不再是被遮遮掩掩，无法示人的存在。

这有问题吗？

江别鹤心意已决，自然是要风风光光地迎回她，昭告天下，江泠是他的女儿。

无论是看修为还是天资，她都应该是上清天宫的继承人。

她沉默许久，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冷静一些，不要去想那些事，可她还是忍不住。

血溅长梦台，魂归上清天。

她是怎麽回来的？为什麽还活着？

“爹爹，我怎麽会在上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