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要开口，又紧紧咬住了牙，身体颤抖得厉害。

“这二位千里迢迢从汴州过来，以全州投诚，只想为你求个情。所以，现在你有了一个选择。”

沈微月似乎还没从巨大的沖击里面醒过来，整个人茫然又恍惚，无意识地反问着：“什麽选择？”

“你去死，或者，沈微月去死，你同他们走。”

那妇人抽泣几声，泛红的眼睛看着她：“洛儿……回来吧，回来娘这里。”

汴州刺史别过头去，不愿意再看。

他不知道他的夫人不能有孕，当年她偷偷抱养了这个孩子，他也是真的将那个孩子当作自己的独女疼爱的。

后来，六殿下微服私访，到了汴州，却说这是平阳侯的嫡女。

他逼问妻子，却只能得到带着哭音的“别问，是我对不住你”。

沈微月跟着六殿下走了，他竟也没有立场去拦上一拦。

他的妻子嘴上说着“那是侯爷的孩子，她应该回去的，回去更好的”，夜里，却总是以泪洗面。

此次，她提出想试试。

他点头了。

他在不知情的那些日子里，将她当作自己的亲女养，她是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孩子，那个时候他还不是刺史，平日里的公事不算繁忙，能与孩子相处的时间格外的足。

甚至连沈微月读书写字，都是他亲自教的。

他不是真的没有感情。

沈妙妍眼看着沈微月方才无论如何都挺得笔直的脊背，突然之间垮了下去。

她踉跄着走了两步，脚上一软，扑跪在地。

“你……为什麽？你不恨我？”

沈微月的神情怔忪，方才干红的眼睛，竟是落下泪来。

“我不恨你。”

沈妙妍回答的利落。

她从一开始，恨的就不是沈微月。或许曾经有过嫉妒，嫉妒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等她位置渐渐高了，她才发觉沈微月为了那些，成了什麽样的伥鬼。

沈微月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成为魏麟的妻子，做皇帝的皇后。

她想要过得好，仅此而已。

但她不懂。

她以为自己的父亲和自己的夫君，是自己能够拥有事物的全部理由。

所以，她要争取父母的宠爱，要寻求身份更高的皇子的青睐。

就像当年的她接近魏肖那样。

她磨平自己的棱角，抹除自己的情绪，试着让魏麟习惯自己的存在，懂得自己的好，从而好好待她。

但最后，魏麟还是会毫无顾忌地将愤怒宣洩在她的身上。

汴州刺史投诚，希望她给沈微月一个机会。

汴州是很好的选择，就算没有这件事，她也本来就没打算杀了沈微月。

她给她一个机会。

她也做到了。

既然她让她高看一眼，那她也不会计较她先前的那些冒犯。

她既然敢动手杀了魏麟，沈妙妍就準许她站着离开这里。

妇人见沈微月跌倒，膝盖重重磕在地上，慌忙想上前扶她。

汴州刺史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他看向沈微月，神色複杂：“同你娘走吗？”

他的这个女儿……

沈微月嘴唇嗫嚅，半晌，她低低地唤了一声：“爹，娘……”

妇人猛地沖上前去，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诶，洛儿，娘在呢，洛儿不怕……”

沈妙妍侧头瞥见汴州刺史眼眶微红，她轻笑一声：“曹大人，往后可要好好做事。”

汴州刺史郑重地行了大礼：“属下遵命。”

沈微月擦干眼泪：“我从前还觉得你看不透……姐姐，没想到，是你活得最明白。”

沈微月瞥她一眼：“沈微月已经死了，以后跟你爹娘走，唤我大人。”

沈微月抿唇，嗫嚅半晌，到底没能张口叫出那声大人：“我知道你一直在调查当年文王父母的事情，还有十三殿下的那起冤案……”

沈妙妍正色：“你有证据？”

沈微月点了点头：“那些事大多都是母妃……齐婕和魏昌两个人合谋的，我知道一些原始信件存放在哪里。”

她犹豫半晌，补了一句：“我不想欠你的。”

妇人在她头上拍了一下：“你这孩子，怎麽跟沈大人说话呢！”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沈微月揉了揉头, 小声嘟囔了一句什麽，不做声了。

汴州刺史夫人凑到她耳边说了什麽。沈微月擡眼瞄了一下沈妙妍的神情，小声回了一句。

然后, 她走到沈妙妍面前，示意自己有话同她说。

“好不好奇太后为什麽偏帮齐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