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妍觉得荒唐。

不想连累她？他这个时候说不想连累她？！

她从怀中掏出撕烂揉碎的纸团，狠狠摔到谢昭身上。

“谢昭，你难道以为你想得很周全吗？这些我不稀罕！”

谢昭的神情看上去更加可怜了，他泛红的眼中氤氲起雾气，将那纸团紧紧握在手中。

他知晓缘由，或者又不知晓。

他总在惹她不快。

分明是他对不住她。

他擡起手，抚上她的脸颊，声音有些哽咽：“妙妙……别哭……是我错了……别哭……”

沈妙妍被他的手指一触，冰凉麻木的皮肤有了点知觉，这才发觉自己落下了泪。

她哭了。

她松开抓着谢昭衣领的手，退了半步，手臂脱力一般垂了下来。

她垂着头，低声喃喃道：“谢昭，淮州的红巾军，是我的人。”

谢昭没有閑暇去管那些一下明朗起来的蹊跷之处。

他只能听到她带着哭音的声音，很冷，又带着一种虔诚般的信念：“我能保住你的，你不去嘉自山了，跟我走，好不好？”

他的爱人，吐露她隐藏着许久的秘密。用哄诱一般的语气，要他跟她走。

他听她讲她再多哪几步，便有足够的力量自立为王。

他听她讲，她如何如何，便能再将整个大魏重新一统。

他知道，她只说了无数结果中，最美好的那一种可能。

她不是在意大婚当日，他要将她一人丢在京城。

她哄骗于他，是想要保他的命。



第067章 第六十七章

谢昭眉眼微垂, 眼睫不停地颤动。

半晌，沈妙妍听见谢昭用很轻的，带着哑意的声音道：“妙妙……那西疆的百万军民呢, 我若是不去，他们……怎麽办？”

他们怎麽办？

沈妙妍仓皇的跌退半步，抓着谢昭胸口的衣料，才勉强站直了身子。

她深吸一口气, 缓缓地闭了眼。

他是会扎她心的。

西疆的军民……她确实没办法一同保下来。

她手中的牌只有那些，想要保谢昭一个人都要冒很大的风险。以一人单薄的气力护佑百万民衆，她手里的势力还不够份量。魏昌的疑心与算计, 唯有谢昭拿命去填。

但那又如何？

她愿意冒着巨大的风险，做出了牺牲，他就不可以吗？

放下他那些为国为民的大道, 就当是为了她。

他就不可以吗！

“为了一己之私……妙妙, 我不能。若是如此，我成什麽人了。”

她听到谢昭的声音。

她甚至没办法用理智分辨谢昭的情绪，她全身都在颤抖。

成什麽人了？

难道还是她辱他了不成！

她的指尖越攥越紧，几乎将他胸口衣料撕扯到变形。

缂丝昂贵且脆弱, 经不住这样抓拽, 破裂开来。

她坚硬的指甲在谢昭玉质般的前胸肌肤上，留下了数道深色的红印。

伤痕随着谢昭剧烈的呼吸而起伏，像是跳动的心髒。

仿佛那是她要掏出他的心, 看看他对她到底有没有情。

沈妙妍垂下头，盯着自己掌心的一小块布料。

那是她刚刚从谢昭身上扯下来的。

“谢昭，你偏要这样, 是吗？”

她的声音很浅很淡，一阵风似乎就能刮走。

其间的失望却是快要溢了出来。

谢昭的眼眨得飞快, 像是眼睛疼得厉害。

他将手覆上沈妙妍的后脑，触手一片湿凉。

他烫手一般地松开，又立刻重新覆上一把将她按进了怀里。

“妙妙，先去洗个热水澡……好不好？着凉要生病的。”

沈妙妍挣扎着擡起头来，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用那双窜着火的眸子盯着他。

然后她看见谢昭用从未有过的哀求目光看着她：“妙妙，求你……”

一声轻响，火苗熄灭了。

*

华云凤冠霞帔，端坐在轿中。

她捏着手中的扇柄，指尖处有一些粘腻的冷汗。

到底还是有些紧张。

她做沈妙妍的替身不是第一次了，但却是第一次替人结婚。

她听着外面传来礼生的声音。

“吉时已到——”

“起轿——”

那雕刻诸多金像的轿子就摇摇晃晃地升了起来。

她被摇得轻晃，下意识蹙眉，擡手扶住凤冠。

她为了弥补和沈妙妍之间身高的差距，脚下垫了东西，头上戴的凤冠还做了加高，整个人看起来拔高许多，单看身形，倒是当真和沈妙妍神似。

然而，更高的凤冠也更不牢固，这种晃动便叫她担心会滑落。

她直接从文王府起轿，免去了在平阳侯府的诸多麻烦，便是有人觉得奇怪，也不敢妄议皇帝赐下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