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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却都懂了。
耳旁仿佛又响起,事发当日淑妃歇斯底里的喊叫,“皇上,您也知晓,后宫女子无子嗣有多难,臣妾怕一生孤苦无依,任谁都能踩一脚,这才在宫女的怂恿下抱回个婴儿,绝无混淆皇室血脉的心思,若我的囡囡没夭折,哪里有她鸠占鹊巢的机会。”
“臣妾发誓,臣妾抱回的只是个弃婴,她母亲是卑贱的伶人,她也绝不是顾府的血脉,臣妾冤枉啊。是贵妃,肯定是贵妃那贱人,为了让自己的外甥女享荣华富贵,才将她偷偷换进宫,皇上明鑒。”
她泪珠一颗颗坠了下来,梨花带雨一般,纵使可怜,也毫不狼狈。当时的嘉盛帝正怒不可遏,自然没有欣赏的心思。
真心疼了十几年的女儿是罪臣之女,身为受宠的嫔妃,她竟如此胆大妄为,事发后,还有脸喊冤,皇上一怒之下,直接夺了她的封号,将她打入了地牢,秋后问斩。
淑妃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彻底傻了眼。
她对谢云诀终究有养育之恩,谢云诀开口求情时,得到的是嘉盛帝的冷声呵斥。
侍卫将淑妃拉走时,淑妃忽然发了疯似的,挣脱了侍卫,朝谢云诀扑来,死命捶打着她。
谢云诀至今记得她状若疯癫的神情,“我和贵妃斗了一辈子,你个小贱人,竟是她的外甥女,本宫养你十几年,她不定怎麽得意,都是你,白白占了我囡囡的位置,自个享尽荣华富贵,此刻却连累本宫至死,死的怎麽不是你。”
若非皇上命侍卫拉开了她,还不知要挨多少下,谢云诀捏着勺子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情不自禁抚摸了一下脖颈。
这一刻,被淑妃抓住的地方,又火辣辣疼了起来。
难怪不论她多优秀,淑妃都不肯施舍一点母爱,但凡表现不好,就冷言相对,不仅宫女要挨鞭子,她也免不了责罚。
原来在她心里,她真正的生母身份卑贱,她不过是鸠占鹊巢罢了,又哪里配得到她的爱?
谢云诀像往常一样,扯出个笑,她撑着炕桌,在宫女的搀扶下,下榻行了一礼。
因有些头晕,忍不住撑了一下额头。
淑妃站着未动,只沖宫女使了个眼色,道:“还不扶好?坐吧,病着就别折腾了。”
以往谢云诀只想讨她欢心,再累再不舒服,也会处处周道,尽量表现得完美一些,此刻,她闷声说:“多谢母妃体恤。”
说完,又窝回了暖榻上,自然是怎麽舒服怎麽来,淑妃在暖榻另一头坐了下来,不由多打量她一眼,只当她确实身体不适,也没多想。
淑妃平时甚少来她宫里,知晓她是为了等皇上,谢云诀也没戳破,身份没揭露前,皇上最疼爱的便是她,她这次坠马,足足昏迷两日,她一醒,皇上自然会来。
窗外的风更大了些,雕花门窗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窗上挡风的那层精美纱布,也被吹得左右飘蕩。
伴随着轰鸣的雷声,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直直劈了下来,昏暗的室内隐约亮上几分,谢云诀清晰地瞧见了淑妃脸上的失落。
她一贯如此,总想方设法地利用她邀宠,这会儿也不过是怕雨一大,皇上不会过来,从未真正关心过她。
谢云诀却清楚皇上还是冒雨来了。
她喉咙发紧,嗓子眼似被人堵住了一般,又闷又涩,忽地觉得可悲,上一世,直到死,她都在竭力满足淑妃的愿望,提线木偶一般,活了十几年,也为她争了不少宠爱。
又得到了什麽呢?
碗里的粥忽地没了滋味,谢云诀又吃了两口,放下了汤勺。
淑妃一直望着窗外,手边的龙井由热转凉,一口未饮,雨声很大,大到让人心烦意乱。宫女贴心地收起了炕桌,听见动静,淑妃才转身,问了一句,“不吃了?”
谢云诀垂着双眸,微微颔首,小时候的她会撒娇,会赌气,每每在淑妃那儿碰壁时,她都会长大一分。
如今的她早已喜怒不形于色。
她只小幅度动了一下发酸的腿,雪白色裙角柔软地垂在榻上,裙摆上的荷花,美得圣洁,像极了它的主人。
淑妃倦懒地收回了目光,正欲起身,门外就传来了奴才们的请安声。
淑妃一喜,忙站了起来。
紧跟着一道明黄色身影快步走了进来,他面容英俊,举手投足从容不迫,瞧着威严十足,正是嘉盛帝谢忱。
对上他焦急的目光,谢云诀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嘉盛帝刚登基那年,边疆动蕩不安,她的生父镇国公率军迎敌,因急功近利,致使一万将士葬身宿城。
他虽战死沙场,阖府上下仍免不了责罚,念他立功无数,府上三十七人免了死罪,皆要被流放到苦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