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伐铿锵有力，再没有回头。

*

允炳夜里睡得并不好。

之前在宫里，都是他姑母或者小月哄他睡觉，姑母离开京城后，哄他的人就变成裳玉。

不过，自从想起以前的事情之后，他便不喜欢让人陪着哄睡，更不喜欢身边有人跟着，裳玉只能到外间守夜。

一旦有人在身边，允炳就会想起当时被郑邵把控监视的日子。

可是，等允炳住到成山馆的客房里，望着安静如斯的漆黑房间，又开始思念他姑母陪着他的日子了。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熬到天色蒙蒙亮，果断下床穿衣洗漱。

等他收拾好之后，推开门发现庭院里没人，允炳又摸索着去到后院，发现里面也没有人。

他不禁心生疑惑，姑母和孟煜都不是懒床的人，按理说早就应该起来，人都去哪儿了？

允炳捏着小袖子生气，决定再去正厅看看，一回头就看见路上走来两人，却是孟煜和顾逸明。

瞧见他们二人，允炳闪身躲到路旁的树后，留意着路上的声音。

“夫人临近生産，我实在放心不下，今日就早一步回去，总之见到你康複安好，我就安心了。”

“你不必挂心我，尊夫人身体要紧，到时候若有喜讯，一定记得派人告诉我。”

顾逸明朗声笑起来：“那是自然！”

孟煜也带着笑意：“婉儿说了，等孩子出生，她想亲自上门拜访。”

“这、这……”顾逸明有些惊讶，“怎麽好意思，劳烦殿下特意跑一趟？”

“她的一番心意，还望你们勿要嫌弃。”

“诶，灵辉，你说这话，拿我当外人了不是？”

孟煜顿了片刻，才继续开口：“等看完孩子，我和婉儿就要去江南了。”

小路上瞬间安静下来，允炳悄悄探出头，看见顾逸明瞪大眼睛：“你们去江南做什麽？”

孟煜轻笑着：“婉儿一直想去江南走走，这次过去要是有机会，之后就留在那边。”

顾逸明顿时愣住，许久才问道：“你、以后不回京城了吗？”

孟煜垂下眼眸，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我在京城无族亲，婉儿挂心的人也只有陛下，如今朝政平顺，有你在内阁辅佐陛下，婉儿和我都很放心。”

“我……”

顾逸明按着额头，在原地来回走着，再擡起头看向孟煜的时候，眼眶明显有些发红。

“你这一走，以后可就……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了。”

孟煜微微点头，声音也有些沙哑：“世间纷扰无穷尽，我和婉儿为了朝政国事，能做的所有事都已经做完了。”

“剩下这一世，也该为我们自己活一次。”

允炳靠在树后，听见顾逸明再开口说话都带上哭腔，孟煜安慰他好久，二人才朝着正门走去。

允炳说不出自己是什麽心情，脑海中混沌不清，胸口像是被什麽东西堵住不上不下的。

他恍恍惚惚地往前走，等回过神的时候，正好走到正厅前面。

正厅里传来说话声，允炳看见他姑母和小月以及几个侍女，正围在桌子前面擀面皮包饺子。

小月和云婉说着话，主仆二人有说有笑的，小月无意间一转头，正好瞧见站在门口的允炳。

“呀，陛下怎麽醒得这麽早！”

衆人听见纷纷行礼，云婉也擡头望过去，瞧见允炳正捏着小袖子，一双眼里像是泛着水光似的。

云婉放下手里的饺子，拿过手帕净手，轻声道了句：“过来，跟着一起包饺子。”

小月许久没见到小皇帝，心里免不了喜悦，刚要说陛下年纪小还不会包，就看见小家伙挽起衣袖走过来。

允炳个子小，还够不到桌子，于是自己爬到旁边的椅子上站好，拿起面皮开始包馅。

不一会儿，小巧可爱的饺子就在小家伙手里出现，被他放在面板上整齐摆好。

小月和侍女们纷纷愣住，云婉却见怪不怪，没有半分惊讶诧异，反而继续把擀好的面皮递给他：

“家里不养閑人，你能吃多少包多少，做你自己那份。”

一听这话，允炳委屈巴巴地嘟起嘴，朝着云婉撒娇：“姑母……”

“再废话就下去。”

允炳顿时不敢说话了，只能含着眼泪继续包，侍女们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于是，等孟煜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被雇佣的“童工”边哭边包饺子，云婉在旁边擀着面皮，和侍女们包着饺子，就像没看见似的无人上前阻止。

孟煜愣了半天，才走进来行礼：“陛下怎麽在这儿？”

小皇帝看见孟煜回来，顿时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刚要开口又硬生生收回去，最后憋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