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婉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见他官袍两侧的逐渐攥紧，很快又再次松开。

孟煜的声音依旧低沉，波澜无惊：

“没有。”

心彻底沉到谷底，云婉靠着身后的桌子，越发觉得双腿支撑不住自己。

眼泪从脸上滑落，云婉哽咽着问他：“所以，你、你根本就没想过回家，对不对？”

“就算我病死了，你也还是挂心你的新政，从来没有想过回家看看我，是不是孟煜？”

云婉再怎麽忍，开口时声音还是带上哭腔：

“孟煜，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孟煜身形一颤，脊背蓦然颤抖了下。

“我一直以为你会回来的。”

云婉哭着呢喃道：“就算我们分开了，你心里也是有我的，你只是没得选而已，但是，我没想到……”

“在你心里，朝政比什麽都重要。”

见孟煜不说话，云婉忍不住哭喊：“既然如此，你凭什麽再来找我！你凭什麽承诺还会辞官娶我！你根本就做不到，为什麽还要再来招惹我啊！！”

“你到底凭什麽啊！！”

桌上的茶壶和茶杯被云婉挥手扫落在地，瓷片瞬间碎得七零八落，壶里的茶水洒在地上，洇湿一大片砖石。

云婉喊得撕心裂肺，哭得浑身颤抖不停。

孟煜一言不发地紧抿着薄唇，身侧的手攥成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还是抵不过腹部里传来的疼痛。

只是此刻，胸口的疼要比腹部更厉害。

孟煜看着中间的炭炉，里面的火光忽明忽暗，映得他身上的官袍如鲜血般明豔。

仿佛又回到那场漫天大雨，无论他怎麽走，也走不到回家的路上。

“那封遗旨，还在你寝殿里吗？”

听见孟煜声音沙哑，云婉抹掉脸上的泪，擡眸看向他：“你什麽意思？”

孟煜径自说道：“别烧了，留好。”

“或许，以后还用得上。”

话音刚落，清脆的耳光声瞬间响彻殿内。

云婉死死盯着孟煜，她用力不小，手掌都在隐隐发麻。

孟煜的头被打偏，始终没有动作，也没再说什麽。

云婉感觉身上的气力，都随着这一耳光在逐渐流失。

她沉默半晌，缓缓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孟煜擡起头，看见云婉一边点头，一边抹着脸上的眼泪：“京城要出事了，现在情况很不好，所以你又要以身犯险了，对吗？”

云婉盯着他身上的殷红官袍，眼泪怎麽也止不住。

“这是你第二次丢下我了，孟煜。”

孟煜的薄唇颤抖起来，烛火映出的下颌紧绷着。

云婉看在眼里，缓缓笑了：“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突然走到书案前，拿起桌上的皦玉色荷包，直接一把扔进炭炉里。

孟煜看见，下意识伸手去接，却没有来得及。

荷包掉进炭炉里，很快被炭火点燃，逐渐窜起火苗，荷包在火中一点点化成灰烬。

再不见那抹明媚灿烂的皦玉色。

云婉转过身，看见孟煜站在原地，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荷包化成的灰烬里，脸色被炭火映得惨白。

云婉移开目光，不再看他：“你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我不会再管你。”

她深吸口气，狠下心说道：

“从今往后，你我再无任何干系。”

眼泪和声音一同落下，云婉紧咬着唇，没发出半点声音。

在余光里，她看见孟煜的身形一顿，似乎彻底愣在原地，身侧双手也无力地松开了。

云婉不想再看见他，一心只想快点离开这里，于是朝着正殿的大门走去。

刚一迈脚，双腿如同灌了铅般，变得越发沉重。

云婉强撑着走几步，身上已经冒出虚汗，头脑也变得混沌。

等她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云婉已经走到正殿的门前，手刚碰到殿门，双腿突然不受控制，身子瞬间扑倒下去。

殿门被一把推开，风雪瞬间呼啸着而来。

寒风刺骨，怀抱却是暖的。

孟煜用后背挡住外面的风雪，身上官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门外漫天大雪，视线里皆是白茫茫一片。

云婉能看见的，除了白色，就只有刺眼的绛红色。

孟煜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用力到云婉的骨头都在发疼。

身上的力气迅速流失，意识最后消失前云婉想起刚才进门的时候，孟煜递给她的那杯茶。

她在心里苦笑，外人的茶她没有喝，却喝下孟煜给她的茶。

闭上眼睛的时候，似乎有冰冰凉凉的眼泪落在她脸庞，耳边缓缓响起一道声音：

“这次别再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