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案后，坐在椅子里的人擡起头，绛色官袍如鲜血刺目，映着苍白如纸的脸色。

云婉愣了一瞬，连忙进屋将门关上。

风瞬间偃息。

“孟煜？你怎麽在这？”

梦醒

云婉站在文华殿门口, 扫视一圈殿内，并没有发现旁人。

允炳不在, 小月也不在。

只有孟煜，他靠坐在书案后的椅子里，手指虚搭在把手上。

烛光晦暗，映得他神色不明。

“孟煜，北方出事了，宋万章在带兵往京城赶，应该与晟王有关。”

云婉拿出怀里的荷包, 将里面的纸条取出来，走到书案前递给孟煜。

孟煜并没有接。

他提起书案上的茶壶，壶中热茶热气袅袅。

“先喝杯茶, 慢慢说。”

孟煜淡声说着, 把倒好茶水的茶杯递给云婉。

云婉没多想, 随手将纸条和荷包放在桌上, 接过茶杯。

茶水温热，暖意染上冰凉的手指。

云婉饮下茶水，五髒六腑很快被暖意包裹住, 她缓了缓继续道：

“刚才内阁和兵部，还有五军都督府的人都去了乾清宫，兵部主张调东南的兵力, 都督府的人反倒主张先派人交谈, 目前还没定下来。”

她看见孟煜站起身, 拿过纸条简单看了两眼，又扔回到桌子上。

云婉问道：“你是怎麽想的？”

孟煜一时间没有开口, 静静看向被云婉扔在桌上的那枚皦玉色荷包。

云婉瞧见他的目光，连忙解释道：

“这是我刚收到的消息, 虽然还不能t证实真假，但我已经让人留意晟王和郑邵的动向了，一旦有问题，会有人来彙报的。”

话音落下，孟煜依旧没开口，看得云婉心头发慌。

云婉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拉孟煜的手：“孟煜，你还不舒服吗？”

手还没碰到，就被孟煜默不作声地躲开。

云婉的手停在半空中，半晌才收回去。

“孟煜……”

云婉心里莫名不安，她看见孟煜拿起那枚荷包，放在手心里。

他盯着看了许久，倏地问云婉：“为什麽要给他？”

云婉一愣：“什麽？”

孟煜掂了掂手里的荷包：“为什麽，要把它送给张淩？”

云婉下意识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送给他，那时候你在荆州，我想让他去解决新政的事，他朝我讨要这个，所以我才……”

话说到一半，云婉突然停了下来。

她看着那枚皦玉色的荷包，愣住半晌，蓦地看向孟煜：

“你是怎麽知道……这枚荷包，是我的？”

孟煜垂着眼眸，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沉默不语。

云婉手脚开始发冷，心里再次漫上之前莫名的熟悉感。

想法出现在脑海里的一瞬间，云婉竟然觉得荒唐无比。

她刚想要再问，孟煜却先开了口：

“因为之前，这枚荷包是我的。”

孟煜擡起眼眸，眼底漆黑深邃：“是你亲手送给我的，婉儿。”

云婉彻底愣住了，声音全部困在喉咙里，怎麽也发不出来。

孟煜的话落在耳中，脑海里瞬间闪过许多事情，从府里的秋千，精致的银丝糖，到两个人之间的熟悉感，以及……

那句“婉儿”。

恍然如梦惊醒，云婉突然想起来——

这辈子，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孟煜，她自己的闺中小字是什麽。

云婉抖着嗓子问他：“你、你是不是也做过……和我一样的梦？”

孟煜盯着云婉，看见她眼眶逐渐发红，半晌过去，孟煜才沉沉“嗯”了一声。

云婉的腿脚开始发软，不禁往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在旁边的桌子才停下。

她之前就有预感，只是她一直没有仔细想过。

这就像两个人之间的一层窗户纸，只要不捅破，他们就能相安无事地走下去。

一旦说穿，往日的心结就会卷土重来。

云婉看见孟煜走过来，站在书案前面，她闭了闭眼睛，努力稳住声音：“我想我们做的梦，应该是同一场。”

云婉扯出抹笑容，眼眶却酸得厉害：“孟煜，我一直有个问题，你能不能告诉我……”

“梦里的你，去到荆州之后，知道我病了吗？”

她声音有些颤抖，孟煜的声音却沉稳如初：

“知道。”

屋内安静了半晌。

心逐渐沉下去，云婉继续问道：“所以，你明知道我病了，也没有给我写一封信……”

眼眶酸得厉害，眼前视线也开始模糊，云婉咬着他问道：

“那到了最后，你有没有回家？”

屋内烛火昏暗，寂静如斯。

孟煜站在她面前几步远，烛火在他身后，将他的面容隐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