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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送你来医院的路上,你把早上吃的都吐出来了,怀棠哥的脖子里,胸口,全是你的呕吐物……”
宗怀棠听到汤小光提起这件事,一击冷眼就盯向趴在床边发抖的人,没把他扔掉是几辈子都攒不到的功德。
“我们怎么叫都叫不醒你,你没有意识……怀棠哥把手伸到你嘴里给你抠你吐的东西……我们要被你吓死了……”汤小光心有余悸。
宗怀棠觉得手上还有味道,等会再去打个十遍二十遍肥皂。他嫌恶地想着,手指没什么意义地动了动,脑中不自觉地浮现了一个画面。
病床上的人被他清理出嘴里的呕吐物,脑袋歪在一边,身子是软的,却跟一块冰一样没有体温,像濒临在死亡边界,再过一会就要硬了。
宗怀棠抹了把脸,拢住口鼻一语不发。
用的是抠过嘴的手。
妈的。
宗怀棠猛然站起身,他箍住还扣着自己裤子的那只手,触及的是抖颤和冰凉。
顿了顿,按了手腕两侧的哪里。
陈子轻整条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他张嘴发出声音的时候,宗怀棠已经阔步离开了医院。
“轻轻,我没走,我上午没事了,可以陪你。”汤小光化身老母亲,像模像样地摸了摸陈子轻的脑袋,“我在呢,昂,不怕不怕。”
陈子轻瑟瑟发抖:“窗户……把窗户都拉开……门也打开……”
汤小光是真心待见他,不嫌麻烦地顺着他做了。
窗外的暖风和明媚阳光都进来了,连同门外那些脚步谈话带出的人气。
陈子轻抖动着坐起来让自己靠在床头,充血的眼睛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树花人,他艰涩地问:“小马……”
“他啊,他跟我们一起把你送到医院的,只知道嚎嚎嚎,太影响其他病人修养,让钟菇给拖回去了。”汤小光坐在床上晃着腿,“中午下班应该会过来看你。”
没有声响。
汤小光见陈子轻一动不动,他把手放到对方面前摆了摆:“轻轻?”
陈子轻的脑子里雾蒙蒙的,小马还活着的吗,他晕倒后厕所里发生了什么,小马又是怎么晕的呢。
还有另一个“小马”,另一个。
陈子轻的眼珠不安地转着,他被那种难以承受的恐惧刺激得在心里不断爆粗口,试图不去理会渗到骨子里的凉意。
“轻轻,你是又要吐了吗?”汤小光紧张地问。
陈子轻扯动脸上的肌肉想笑一下,扯不起来,草,谁来救救我。
“轻轻,你是不是嗓子不舒服啊,我给你倒杯水咕咕嘴吧,刚倒要等一等,诶,杯子里有水,温的,怀棠哥倒的吧,省得我给你晾了。”
汤小光一手拿搪瓷杯,一手端着盆过来。
陈子轻喝了几口水,吐到印着牡丹花开的盆子里。
他昨晚没睡,严重缺觉,在车间就困得不成样子,这会儿又虚又冷又怕,神经颤巍巍随时都要绷断,他抓着窗框,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在明亮的日光里中睡了过去,睡着了也时不时地抖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里有刻意压抑的说话声。
除了汤小光,还有别的人。
陈子轻已经听出是谁了,他没睁眼:“小马。”
说话声一停。
接着是激动的呜咽:“哥。”
陈子轻知道马强强到他床边了,他依旧没有睁开眼睛:“你是哪一个?”
“啊……”
好像是听不明白。
陈子轻狠狠掐住手心,一口气说完:“你是厕所里面的那个,还是厕所外面的那个?”
“哥,你在说什么?”
茫然的语气。
陈子轻刷地睁开眼,马强强傻傻地望着他。
汤小光插嘴:“小马,轻轻为什么问你这个问题,你瞒大家什么了?”
“没有啊,我没瞒什么啊。”马强强很懵,“什么里面那个外面那个的,我不懂。”
陈子轻眼里的惶恐变成愕然,难道马强强不记得了?间接性失忆吗,人的一种自我保护?
那他怎么没有开启那个功能?
陈子轻潦草地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就迅速抽离,面前的马强强肯定是里面的那个,外面的已经死了的。
他的视线留在了马强强的脸上,像是要看出个洞来。
马强强忐忑地握着手:“哥,怎么总看着我,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陈子轻喃喃:“小马,你把我吓得好惨。”
“不是你,跟你没关系,你也是受害者,”他自我否定,突然眯起眼审视马强强,“你第一个发现我的?”
马强强呆愣愣地说:“是我,这件事我都跟主任,跟钟师傅,钟菇,总技术,汤同志……我跟很多人说了,我去上厕所,不知道怎么就坐在隔间睡着了,我开门看到你躺在隔间外面的地上,赶紧就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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