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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柳七再折返回来,赵爷拿好了针,庄越也提了来,已经丢审讯室晾了有一阵。
岑砚领头进去,门吱呀一声打开的时候,从门缝里能看见庄越抖了抖。
坐庄越对面,柳七将卷宗摆在了岑砚面前。
岑砚也不说话,慢条斯理翻阅着,庄越心跳怦然,竭力镇定。
“庄大人早些时候我已经审过了。”
“你二弟也已经录了口供。”
刑室昏暗,窗户开的又小又矮,只一缕天光透入,打照在岑砚背后的刑具之上,能看到暗红污浊的使用痕迹。
岑砚:“对于你私联考官,卷面应用暗语,科考舞弊一事,可有要说的?”
问完庄越直呼冤枉,声称自己什么都不知晓。
关了这许多天,事涉太子,其实三司也在瞧皇上的意思,庄越身上又流着后族的血,倒是不曾动过刑。
听了两句,岑砚便知道,庄越这些日子,在狱中已经打好了腹稿,对舞弊一事一概不认,只说巧合,叫冤。
如此,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岑砚招了招手。
有人上前堵住了庄越的嘴,岑砚背着手站起来看了会儿窗外,银针根根落下,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伴随着控制不住的痛苦闷哼,半套针施完,庄越冷汗浸湿了后背。
把塞嘴的布扯开,庄越仍旧坚持自己冤枉,又半套针下去,再能说话,庄越竟是晕头骂起岑砚善恶不分、残害忠良、排除异己来。
柳七心惊。
岑砚的脸终于从窗户边转了过来,徐徐走到庄越面前,四目相对,庄越也害怕,但骂都骂了,为了不落下风,竟是虚张声势地还抬了抬声量。
官差意图上前再度堵住庄越的嘴,被岑砚抬手阻止了。
静静地看着庄越,那视线看得庄越惴惴,倏尔勾了下唇角,脸上的神色又是极冷淡的,庄越心失跳一拍,岑砚示意赵爷继续施针。
几乎是骂一句扎一针,赵爷在前面落针,岑砚在后跟着伸手,长指轻轻将那些针又推进去寸许,痛苦便成倍数地增加,庄越痛得嚎叫,便叫边破口大骂,如此五六句过后,已是疼得哭爹喊娘,再道不出半个字。
岑砚:“继续。”
半套下去,庄越痛晕了过去。
冷水泼醒,再度如此施针,十针都没挨过,庄越嚎啕求饶。
岑砚神色不变:“继续。”
再几针,庄越实在受不住,叫喊着要招供。
赵爷捏着针看向岑砚,岑砚不作声,赵爷懂了,继续。
这一回,在庄越哭喊声里,几近招了大半,岑砚才喊停。
柳七立刻上前询问,拿笔记录,问什么,庄越都老实答了,可谓知无不言。
等官差将虚脱的庄越架下去,室内只剩下柳七与岑砚,柳七:“庄大人没什么问题,明显是有人想栽赃,但是庄大少爷……”
皇上此次要发落的便是太子,如果……那后族一支,凡是涉案人员,都不可能轻判。
庄越又是庄兴昌的儿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捎带牵扯着,那可就难办了。
岑砚却笑了起来,“庄家的事,你愁什么?”
柳七愣了愣。
“主子你的意思是……”
“嗯,上门来说得那么好听,看看行事,又是个什么风格呢。”
于是伴随着两份状纸在庄冬卿面前摊开,岑砚笑道:“你大哥骂我善恶不分、残害忠良、排除异己。”
笑得庄冬卿心惊肉跳,岑砚缓缓道:“你们庄家平日就是这么看我的?”
被那双浅色的眼凝着,庄冬卿语噎片刻,继而狠狠摇头。
“我同我大哥,素日不怎么熟的。”
艰难分辨了一句,听起来却很像狡辩。
岑砚也不在意,“没事,我这个人,有仇向来当场就报了。”
“赵爷施的针,虽不至于落下病根,但那滋味,说一句毕生难忘,应当不为过。”
庄冬卿:“……”
庄冬卿:“……那,那我替我兄长,谢谢王爷高抬贵手?”
岑砚这下真的笑了。
“听出来了,确实是不熟。”
第16章 解法
庄冬卿:“……”
庄冬卿:“…………”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
庄冬卿不仅能忍,还能顺杆子往上爬,点头奉承道,“王爷英明。”
岑砚笑容加深,点了点两份口供,说回正事:“先看看吧。”
庄老爷那份,同庄冬卿见他时,他所说的,别无二致。
就是正常办差,上下班,核心工作一点没接触,主要打杂,按他的品级也接触不到试卷。
庄冬卿看完庄老爷的,又小心翼翼抬眼看岑砚。
岑砚心情好,伸手帮他揭开了面上的那份口供,骨节修长的食指又点了点后一张。
庄冬卿低头读。
原身大哥,还,挺能造作的。
看到一半有点心慌,看到底,不自然地动了动身体。
定了定神,脑子里先过了遍罪条,科考舞弊,私联考官,卷面应用暗语,唔,若是说得严重些,操纵科考,目无王法,大不敬,也都是使得的。
尤其,庄越身上还流着毕氏的血,后族远支,更是不可能轻饶。
庄冬卿多少有些汗流浃背了。
稍稍抬眼,去觑岑砚。
人就坐自己面前,单手撑着下颌,微微歪着头也在看自己,好看那必定是好看的,但唇角挑起来的弧度,庄冬卿怎么瞧,怎么都像是等着看笑话的幸灾乐祸。
“王爷,”庄冬卿出声,思忖着,保守道,“我看完了。”
还是把主导权交给了岑砚。
毕竟是他先让自己看的口供。
既让自己看,总是就此有什么想说的吧。
“嗯。”岑砚点了点头,“看出了什么?”
庄冬卿内心小人伏地。
在岑砚的灼灼目光下,硬着头皮道:“我爹,老老实实当差,没犯什么错。”
“那你大哥呢?”
行叭,故意的。
庄冬卿深吸口气,实话实说道,“我大哥,私联考官、卷面应用暗语,科考,舞弊。”
岑砚语声悠悠,“知道按例,科考作弊会怎么判罪吗?”
“知道,一点。”
“哦,说来听听。”
庄冬卿又去看岑砚,岑砚回了他一个狡黠笑容,嗯,也是故意这么问的。
知道要出事,历年来科考舞弊的判罚,庄冬卿还是早早了解过。
“轻则,取消科举资格,上枷号示众;重一点的,斥革,取消考生之前考取的功名,终生不得再参加科考;再重,就要上刑了……”
庄冬卿眼睫轻颤,岑砚不说话,仍是那副微微带笑的模样。
视线交错几霎,对方不接茬,庄冬卿只得继续:“先上枷号,短则几周,长则数月,时间不等,然后杖刑,杖刑后如果还不算完,许就是要发配流放了……”
“再重呢?”岑砚笑容收敛,再问。
庄冬卿头皮发麻,被盯得不得不回道:“情节重大者,处死。”
岑砚坐正了,两人距离些微拉开,那种逼仄的压迫感也随之退去不少。
“说得很全面。”
骨节分明的指节再次点到那张口供上,岑砚轻声:“所以,小少爷觉得,你大哥,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庄冬卿张口无言。
嘴唇也颤了颤,又合拢了。
继而闭上了眼睛。
就在岑砚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庄冬卿再次同他对视,这次目光不再畏缩,神光内敛道:“按律,剥去考试资格,打了板子就行;不过这次不一样,眼下,怕是能保命,已是万幸。”
岑砚眉目微动。
庄冬卿任由他打量,眼神坚定,瞧着一派奋勇的模样,然而——
视线下落,能看到那袖内的手指根根紧握。
紧张还是紧张的,只是不再回避。
岑砚肃容,“不错。”
“正是庄家眼下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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