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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极人臣(166)

作者:姽婳娘 阅读记录


婉仪拉住她道:“没事,姐姐认得出来。”

她从来没有像今日一样唾弃自己,贞筠全心全意都在为她着想,可她在感动之余,心中居然还有嫉妒。她刚刚心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那次的文会本是为她选婿,若是贞筠没有出事,本该是她和李越成婚!只要能嫁给他,不要说只是勤学苦读,人情练达,就算是刀山火海,她都愿意去闯。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的痛苦从何而来,原来是因为,她早已心有所属,她根本不喜欢皇上,所以即便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也不能让她有片刻展颜。而嫁给不爱之人,还要被迫卑躬屈膝,让她更加难以忍受。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好妹妹,谢谢你,你的情谊,姐姐永远记在心底。”

贞筠本以为靠这些足以打消婉仪的部分疑虑,可为何她说完之后,姐姐反而更加低沉了。贞筠想了想道:“姐姐,宫中的麻烦事是多,可也不全是麻烦事啊。皇上年少英俊,聪明绝顶,多才多艺,还经常游乐,虽说有时是有出人意表之举,但是总体来说,他还是不错的。而且,阿越还去劝过他,他答应会好好待姐姐。”

婉仪愕然抬头:“李公子?他居然,这会不会有碍于他?”

贞筠笑道:“不会的。所以,你并不是孤零零地在京中,你还有我们可以依靠啊。”

婉仪目带凄楚,摇摇头:“不要让李公子为我费心了,只要你们琴瑟和鸣,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姐姐不要这么说。”贞筠肃然道,“当年若不是姐姐,我这条命早就没有了。如今姐姐有难,教我如何袖手旁观。”

婉仪泪盈于睫:“我只是出去叫他回来而已,真正救你的,是你的丈夫。你应该事事为他考虑,不要让他为难。”

“他并不为难。”贞筠道,“他也钦佩姐姐的品质。他常说,观人的人品,不是看他付出的数目,而要看他付出的比重。对他来说,当时救我,只是富人随手丢出一把柴火,可对姐姐来说,却是穷人将自己整个冬天的温暖都献出来。姐姐是赌上名节、性命,都要保住我的。你这么好的人……你应该一生平安喜乐,你不能像那些人一样在深宫里枯萎。那样,叫我如何受得住呢?”

语罢,她恸哭出声,婉仪抱住她,摧心地伤痛。就在此刻,侍女入内,小心翼翼道:“娘娘,万岁已经起驾过来了,可不能再耽搁了。”

贞筠这才如梦初醒,婉仪在她耳畔安慰她:“快莫哭了,这么大的姑娘,居然还哭得同花猫似得,别担心了,就算为了贞筠,我也一定会好好的。”

贞筠惊喜地看着她:“真的?”

婉仪点点头:“真的,既来之,则安之。她们都行,我为何不行?”

第133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为钱为权的人多,为情为义的人却少。

正在时春招呼武馆里的三个师兄吃午饭之际, 贞筠就匆匆忙忙地回来了,慌得一群武师傅赶忙回避,直到贞筠进了内宅后才敢出来。时春吩咐圆妞招呼客人, 自己也致歉先行退下。

月池已为官身, 客来客往本就需要人来招待,再加上近日为了全家的安全考虑, 雇了时春的师兄弟来做上门保镖,招几个仆人就成了燃眉之急。可月池怀揣着惊天的秘密,随便弄些人来与她们同吃同住显然不保险。好在于明中期,雇佣劳动力市场已经出现,雇主去市场觅工, 零工在市场里等活都是常见之事。月池便去市集中雇了王婶和她的女儿圆妞,让她们每日上午来家中帮工。

王婶是个哑巴, 本是在帮人做针线活,月池见到她时,她正大张着嘴,与人咿咿呀呀、指天画地地吵架,月池替她化解了争端,又开出了每月六百文的工钱,问她和她的大女儿圆妞是否愿意来家中干活。这可比帮人做针线要赚得多得多, 母女俩开始还以为月池是在开玩笑,可当月池真的取出六百文时, 才知道她是说真的,一时喜不自胜,满口答应。她们都是朴实的穷苦人, 做事既勤快, 又安静, 从不多嘴多舌。为了好好表现,给月池一家三口都做了好几双厚底鞋,还纳了鞋垫子。

贞筠和时春也因此对她们十分满意。这不,时春刚一开口,圆妞就去给他们添米饭去了。而王婶也已进了正房,当时春掀帘入内时,她正小心翼翼地帮贞筠把霞披和大袖礼服换下来。时春只觉眼睛都被这衣衫上灿烂耀眼的云霞孔雀纹了一下。她搬了个交椅坐在梳妆台前,看王婶从贞筠黑亮亮的鬓云上取下固定的小簪来。

她问道:“你吃饭了吗?”

贞筠摇摇头:“皇上驾到了,我就在寿昌宫门口磕了几个头就回来了。”

时春睁大眼睛:“就这样结束了?”

贞筠的发髻已经被打散了一部分,她用木梳梳着头发:“那还能怎样,让你平时好好记住,你不听。我是外命妇,总不能不避嫌和他们一块用膳吧。”

时春了然:“我又进不了宫,记这些干什么,再说了,那谁到我们家来,可从来没见他避过嫌。”

她有心想再问,便对王婶道:“婶子先去前厅帮忙吧,我来帮她拆。”

王婶闻言,笑着点点头,退了出去。时春紧跟着就关上了门,她问道:“今儿怎么样?”

贞筠叹了口气:“我也不知,她倒是答应我会好好过日子,可我总觉她还有心事。”

时春从她的耳朵上取下钑花的金坠子,放进小匣子,贞筠忙揉了揉耳垂,这正想抱怨时,就听时春道:“这么大的事,哪是你三言两语能释怀得,等大婚过后,你再去多去劝劝,替她出出主意,也就是了。”

贞筠挑了一根青花瓷簪递给时春,道:“说得也是,急也急不得。帮我挽个单螺髻。”

时春把她的手拍开:“你自个儿来,我可不会。”

贞筠道:“不会就学啊,你说说你,哪家的如夫人像你似得,成日拖一根大辫子。万一家里来人了,那瞧着多不好。”

“如夫人”三字恰戳中了时春的心事,她哼了一声:“嫌我不好就把眼移开,我生来就是这个样子。”

语罢,她一甩帘子就走了。贞筠留在房中,杏眼圆睁:“可真是越发不得了,看阿越回来,我怎么告你一状。”

时春在心里嘀咕道,李越又怎么样,他又不是她真丈夫。说来,时春的心事还是自上次的喝面茶而引起的。虽说她的不端庄的仪态早就被月池和谢丕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可她自个儿却总忍不住懊恼。她一方面懊恼自己跟着贞筠学了这么久,举止却还是大大咧咧得,没有半分的优雅气,另一方面则茫然,随着李越的官越做越大,他一定会有更多的护卫,届时她一介女流之辈,岂不是再无用武之地,届时她又该何去何从呢?难道真的要做一个内宅妇人,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打转。

这样的惆怅迷惘在面对师傅和师兄弟们关切时上升到了顶峰。满脸络腮胡的师傅虽然生得凶恶些,却很讲义气,他在听圆妞唤她姨奶奶后,直接问她:“你真是这家大官的二房?”

时春的脸一时涨得通红,她想说不是,可她的确立了文书。她要说是,可她在这家里,哪里又像一个妾室了。在被逼问半晌后,她只能强忍羞耻点了点头:“是,我们家老爷,比较宽和……”

“这也太宽和了吧!居然肯让你在外抛头露面的。”师兄们七嘴八舌地说,“我要是有这么一座宅院,肯定不会让我的婆姨乱跑。”

时春听得头晕目眩,忙摆摆手道:“行了,甭说了。这不关你们的事,道上的规矩你们是知道的,可千万别出去乱说。”

三个师兄齐齐点头,纷纷拍胸脯保证:“我们就是普通小老百姓,哪里敢乱张口,万一惹怒了你们老爷,一个指头就能把我们碾死。”

师傅却把时春叫到一旁,开始苦口婆心地劝她:“我以前还以为你是男娃,谁知你是个女孩家,我又以为你们家也是江湖人,所以不计较这些,谁知道你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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