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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知道顾泰的厉害,崔氏好说歹说,才叫上顾泰帮忙,分了一大半事情出去,总算能松口气。
崔氏跟前儿的嬷嬷都忍不住说:“大姑娘处理起这些事,何等的游刃有余,竟不费一点力。”
崔氏笑说:“这些才哪儿到哪儿,算得什么?大姑娘早慧多智,通透的心性,当年老太太和二老爷不惜请了名儒来教。就这些家务事,还不够她一指甲弹的,譬如那下棋,你才想着一步,她连十步都想好了,我说一句不怕得罪人的话,多少男的都比不上呢,若是女子能建功立业,未保世上没有她的名字。”
嬷嬷听得唏嘘,“真真这的人物,别人只不知道,且强过不少人去,老天没眼,竟叫她在姻缘上横生波折。”
转眼到顾莹月成婚这日,府上一早天不亮就动作起来,房里厨下,丫鬟婆子忙得前脚跟打后脑勺,从提着灯笼望着星子走路,未多时,天光就大亮起来。
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
喜婆等人七八上十个早到了房里,给顾莹月化妆梳头,女眷亲戚来了不少,都窝着说话笑闹。
前些日子被崔氏罚了禁足的张姨娘也免了她的禁,毕竟是六姑娘的生母,这日允她在一旁站着。
新娘子打扮好,依着规矩各种吉利话一段一段地说。
顾运四处听人说话,吃了一肚子的茶水点心。她原生得好,难为是个大方开朗的性子,不似一般人扭扭捏捏,又长了张灌了蜜糖的嘴,乐意说好话哄谁时,保管把人逗得一笑容满面。
今日就属她最快活。
外头锣鼓喧天,爆竹声燥,喜宴齐备,宾客进门。
至黄昏,杨家新郎长长一路亲队伍吹吹打打过来,过了层层友善问答,终于是迎着新娘上了花轿。
一场婚事,忙闹一天,圆满结束。
嫁娶是结两姓之好天大的喜事,家中喜贴喜花还来没揭下,不过三天,杨家那边忽然出了事。
顾孟庆从衙门回来,脸色就凝重,三少爷顾承丰也赶了回来。
一家人都在花厅内。
崔氏忙问:“老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孟庆坐下来,神色有些疲惫,方是开口说:“今日中午,杨家老爷和几位少爷都被缉拿了,说的是杨家与清河郡太守私下勾结,害死一户六口人命,现叫人拿着血书告来了。”
崔氏倒吸一口凉气,半日方缓过来,“事情可为真?有没有证据?”
顾孟庆叹了一口气,“案子已由姚州牧门下主审,并不在我的职权范围之内。”
说起来顾孟庆这个朝廷封派下来的监察刺史,在梧州这地界实在是如履薄冰,偏偏现在出事的杨家,刚与他们结成姻亲。
顾运听了只觉得跟唱大戏似的,一出一出的,连个征兆都没有,说发生就发生。
片刻后,只听顾泰冷静说:“这事绝非巧合,不早不晚,偏偏在六妹妹出嫁后,大伯父,您有没有觉得,这是冲着我们顾家来的。”
顾孟庆为官多年,怎么会连这点敏锐度都没有,他作为梧州的监察刺史,曾多出避过姚知非暗暗投过来的招纳意图,与之关系原本就微妙。
顾泰继续道:“那日袁氏过来说那么几句话,证明此事早有了苗头。所以,杨家才会在这个节骨眼出事。”
崔氏险些站不住,稳了稳心神,声音都尖了些:“我们家虽不与他们亲近,也素无交恶。到底因何至此?!”
顾运心说,不用交恶,因为两方立场不同,注定对立。怪道之前祖母说梧州势大,朝廷对它无法掌控,心生忌惮,她来这边方切身实地感受到。
现如今梧州军事极盛,妄图自立,对朝廷派下来的监察刺史焉会有好感?策反不了那就只剩除去了。
“姚州牧必会有下一步行动,大伯父,且等看他出什么招数,我们方能想应对之法。袁家那边现在有什么动作?”顾泰问。
顾孟庆道:“已经在四处托关系,你六妹妹,该是很快就会回来。”
自然是回来求顾家想办法救命的。
人之常情。
第二十五章
“也别等了。”顾孟庆按了按太阳穴,对一旁的顾承丰说,“今日本该是六丫头的回门的日子,承丰,你一亲自去杨府一趟,把人接回来。”
顾承丰点头应是,转身去了。
顾运此时在这微凝冷淡的氛围中,罕见感受到一些不太安稳的气息,这是她之前十四年里从未有过的,她一直觉着在这样的封建王朝,自己出身士族官宦之家,已经比绝大多数人要幸运,也许可以安稳地过完这一生。
现在看,或许什么都不尽然。当时代和命运要翻转的时候,所有人都处在这个漩涡之中,无法轻易逃离,独善其身。
更甚者大多数人手无寸铁无法反抗,唯有等待被命运安排,其中的苦恨,也不过卷在浪潮烟火中覆灭,平淡无波地消失不见,数以万计的平凡个体,最后被书写为一夜纸中的一句话,仅此而已。可能幸运的会有些许,可要争得一个安稳,自己都不知道应该要有多么大的力量和信念。
忽然,花厅外吵闹起来。
崔氏本就心堵气不顺,当即一喝,“谁在外头吵闹,还有没有规矩!”
几个丫鬟拉扯着张姨娘进来,神色慌张,忙跪下请罪,“太太饶恕,我们拦不住,张姨娘定要进来……”
张姨娘发髻都歪了些,她趁着空往前一扑,跪在地上大哭:“老爷太太,你们疼疼六丫头吧,她才嫁人,杨家怎么能出事呢!老爷,整个梧州,比您大官也没两个,您就把杨家人放出来吧,求你了老爷!”
崔氏真个两眼一黑,恨不得把这个不长脑子的叉出去。
顾孟庆也是气得身体都抖了一下,猛吸了一口气,“没规矩的东西!胡言乱语说的什么,还不拉下去,丢人现眼!”
老爷都发了火,两三个嬷嬷上前,捂着张姨娘的嘴,把人飞快拉了下去。
崔氏一面想着要料理马上要回来的六姑娘,亦感头疼。杨府那事,如果真那么好捞,老爷就不会愁眉不展了。说句不好听的,杨家的事再急也是别人家的事,眼下,听着老爷和大姑娘的意思,就怕有人是冲他们顾家来的。
一大家子个个心里不安宁,那一个姨娘倒好,冲上来就是说让老爷救人放人,真个没有这样杀人诛心的,真是应了那句话,贼子出在自家里头才是防不住!倘或此刻这里头有一个外人,听了去,还以为顾家是怎么样的目无法纪,在梧州一手遮天,这官儿还当得成当不成了?张姨娘那豌豆仁大小的脑子怕是叫狗给吃了!
“不成。”崔氏抚了抚胸口,方才厅里厅外立着不少伺候的丫鬟,保不住个个都是好的,难保不出去乱说,到时候少不得沾一鼻子的灰。
还需得查一查,震一震才好。
傍晚,顾承丰把顾莹月接了家来。
崔氏作为嫡母,不管如何,先要把人稳住。
杨家那头遍寻关系,也没把那父子三人救出来,不得已,这日,杨太太又来了顾府,崔氏只能陪着哭了一场,到底一句话不敢认真应承,只说老爷已经去见过姚州牧,只是那头拿着证据紧咬,一时委实难办。
杨夫人抹着眼泪说,“这遭全是叫人陷害的!起因是老宅本家的堂伯家的儿子,看上那姓陈人家的姑娘,正经的请了媒人去说要纳回家当妾,都说好了人也同意了聘礼也收了,谁知临到头又反悔,我那堂侄儿气不过,才使了十几家丁,去那家店铺里闹了一场,当场说,礼都收了,再反悔,除非一家人都死绝了方罢。可不就是这句话说坏了,没几日,那家铺子就起了大火,一家人老小几口全烧死了,现告上来的就是那家的叔叔家,当时那么多人听着,一时脱不了干系。因着我们家和清河郡太守走得近,又有些姻亲关系在,当时那边就把这事情扣下来,后来不知怎么又被人举报,说我们私相勾结,侵占田产,一举告到了梧州,这原是掉进了人家设的连环套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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