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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臣(168)
作者:南通欢 阅读记录
圣上大发雷霆也是情有可原, 武将们确实理亏,准确的说, 整个朝堂上所立者, 无人不是恶人与推手。
这一刻,他们默契地缄口不言, 而是赔着笑脸绞尽脑汁地想法子,用语言的艺术勒住狂暴直冲横撞的张怀民,内心默默祈祷时间和未定的家国能劝回这位年轻的帝王。
这还是个年轻的国家, 修养一朝,国力蒸蒸日上,国运渐生,盛世即将来到。无限的光景,大好的权势, 何必为了一个甚至牵连他愈伟基业的女人前途尽毁,颜面尽失?
这就是那帮道貌岸然之人心中所想, 慈爱的面容背后, 是蛇蝎的心肠。
利己的尽头,所念不过是, 既然苏钟离已经无可逆转地赔进去了,难道还不够么?可是也唯有他们知晓,这一切,只是按照他们既定的轨道运行,满足翘首多时的分饕者餐食私欲。
苏钟离她还不够幸运吗?身为西戎的野种,死在了治世前夜,是莫大的恩赐。
讽刺至极,悲哀至极,可笑至极,荒唐至极……
但众人心有惴惴地仰视着还在破口大骂,面色酡红的张怀民,一时拿不了主意,甚至是忧惧起来。想到的是,张怀民发这么大火,可是未曾预料到的是,他似乎真的下了斩杀残余部将的决断。群臣结心,武将被封住口,落了下风,文臣飘然而至。
但是未等阁老上步,怒不可遏的张怀民不顾昔日情面,尚存残酒的一只酒具无征兆地狠狠且重重砸向为首长者的面容,结结实实地磕破了皮,流下触目惊心的血。
众臣一动不动,但是目光悲戚,小幅度地摇头,示意张怀民慎重息怒。
张怀民目涩环视这些人前对他毕恭毕敬的臣子,终于泣不成声,双目猩红。
“你们怎么敢的,你们……蛇鼠一窝!”
这下,大殿彻彻底底安静下来,窗外鸟声唧唧啾啾,生机盎然,殿内是死水沉寂。紫衣文官犹豫半晌,不安启唇。
“陛下,这是何意?苏将军的死,我们深感抱歉,可是陛下,生死在天。”
张怀民冷笑,继而仰天长啸,青筋突突凸显,汗水湿了发丝。
“何意?在天?你们扪心自问,苏钟离会不会死?若照你们所说,苏钟离已死,那么尸首呢?她的尸首又在何处!?”
那文臣额角淌下一串汗珠,他却不敢抬袖去擦,只是脑袋点地,重重磕在地上,哀戚到了极点。
“陛下……苏将军乃是落马坠河而亡,那古多河出了名的湍急,战争还在持续,兵不可无将,幸而李将军及时稳住局面,不然很有可能全军覆没。所以……所以……”
他再三斟酌字句,还是咬咬牙,额头贴地,血水与汗水俱下,染湿了地面,却因砖而渗漏不下,徒留水渍和血痕,可怖的紧。
“我们……实在爱莫能助。”
张怀民冷笑,露出了残忍的面目,呵斥道。
“好啊,好一个坠河,好一个爱莫能助。”
他凌厉勾画的眉宇狠狠一挑,压抑着极其克制的痛恨与怒火。
“礼部尚书之子平安归来,李家之子李辞章功冠三军,哪怕名不见经传的牺牲小将得归故里,安息于光宗耀祖的祠堂之上……唯有自从戎以来,打遍天下无敌手脱颖而出自立门户的苏钟离,唯有自领兵北上以来,战无不胜或平和或武力一一收服失地的武安侯苏钟离,唯有自朕封后典礼还未来得及操办,唯一的后宫之人开诚布公人尽皆知心心念念的妻苏皇后,没能回来……”
张怀民痛彻心扉地嘶吼出声,眼角的泪珠滚滚而落,常年隐忍的礼仪气度全然抛之脑后,情绪似乎狂躁到了崩坏的边缘,只是凭借原始的本能声嘶力竭地冲阶下人面兽心的众臣道。
“你们其实,都该死。”
他顿了顿,磨牙声随着怒气响起。
“只是武将最为该死,他们直接造就了钟离之死,朕出于天地良心,不得不诛杀他们,以儆效尤。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挑战我的权威,踩在我的脸上了么!”
此言一出,就是撕破了脸皮。众人纷纷伏地讨饶,筛糠般的抖了起来,须发尽白的也好,年轻气壮的也好,都失去了面上的神采。
在终于失去了高傲与得意之后,无一例外深深拜服在无上的皇权面前。他们,玩脱了才发现,自己也不过是蝼蚁罢了。又有什么资格,妄求上位者的垂怜与谅解。
可是有一点始终无法忽视,那就是虽然苏钟离受天下之人爱戴,可是她毕竟身死。人死不可复生,众将失职,惩戒即可,杀几个身后无家族的将士给天下一个交代,安抚她的那些个旧部和追崇者,便足够了。若是杀尽上位之臣,天下未必肯容受。
一念及此,李辞章泛着不达眼底的笑,两眸扑闪,如幽深的潭水。
“臣李辞章,甘愿请死。”
身后众部将悚然抬头,难以置信地凝视着毅然决然的李辞章背影,良久反应过来,纷纷附和。
事已至此,唯有以退为进,如此到来,若是张怀民一意孤行,倒是他不懂事了。
天下之人嫉恶暴君,张怀民若“残杀忠臣”,怕是遗臭万年。而他既然能因为功名与珍视如宝的苏钟离险些反目,足可见贤君名声在他心里的分量。
苏钟离,人人得而诛之,既然陛下您发现了,不如顺遂我们,我们当报之以琼瑶。
十拿九稳之下,阶梯下又服服帖帖跪倒一片,呼吸平稳,心神镇定,只等一句赦免,一语退让,皆大欢喜。
李辞章悠悠抬眸,良善望向张怀民,气定神闲的尊荣。
张怀民却意味很深地笑了,拾起桌案上的文书就丢到了地上。
一声脆响,洒洒扬扬,漫天的奏折像是惊雷后落的雨,砸落在众人心头。
可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的打了他们的脸,生疼的,致命的,无可辩驳的,一触即溃的。
“十三道御史连夜弹劾,伏休国北狄东夷联名上书,执意讨要真相说法,否则与瑾国决裂。她履约前往的北疆驻扎蛮荒之地,以及祀州无数平民百姓踏破了地方官家的门槛,府衙水泄不通,只是疑心瑾国官僚的透明性与公平性。”
张怀民讳莫如深地扬眉,舔了舔嘴角,戏谑而深沉。
“你说,比起你们心中我杀光你们所失去的民心的如意算盘,较之苏钟离给我留下的坚如磐石的民意,究竟哪个?更值得我坚守与权衡呢?”
他眼眸流转,只觉得可笑至极。
“这就是朕的苏钟离的民心拥护,这就是她打下的不虚的威望。不杀降服者,安置流亡者,仁心慈厚,武艺高强。这样无坚不摧,近乎完美的她,却被丑恶自卑的你们却害死了。”
张怀民看着渐渐惊恐蜷缩的李辞章,终于畅快地笑出声来。
“李将军似乎是有话要讲,不妨说来听听,或许,朕能放你一马。毕竟,李将军出身清流,向来风评极好,供出幕后主使,饶你一条狗命。”
李辞章的心理防线被陡然攻破,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连滚带爬到张怀民更近处,却被张怀民一柄短刀扎了手掌,死死钉在了地面之上。
他却仓皇如丧家之犬,顾不上血肉模糊的手,灰头土脸连声投诚。
“陛下,陛下,臣知道是谁干的!”
张怀民把玩手中佛珠,眉眼垂敛,漫不经心发问。
“幕后主使?”
李辞章欣喜若狂,青灰色的面容上终于现出一抹润色,喋喋不休道。
“是罗子诚那小子!是他与西戎人里应外合,害死了苏钟离!”
被提了名字的罗子诚几乎木然地起身,悲愤欲绝地指着贼喊捉贼的李辞章尖利而嘶哑。
“陛下,是李辞章,就是他……将苏将军推下了河……我亲眼所见,明明一炷香前苏将军还替我裆下一箭,将我从鬼门关拖拽回来,可瞬息之后我……却救不了她……眼睁睁看着她先受歹毒偷袭一刀,后又中三箭跌落河里,直到失血过多被卷走,李辞章那混蛋都在河岸望着!他是在确认,苏将军究竟有没有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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