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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臣(145)
作者:南通欢 阅读记录
破碎得不成样子的剑光在来往敌我间横穿,却不曾停留,我怕一旦停下,眼泪就会失重坠落。谁说高位就能抵御心底的虚空?
或许洛桑是对的,我不该将刀的隐隐,指向生育我的地方,哪怕扶住我手腕之人是我深爱之人,亦是深爱我之人,哪怕我还是怨西戎的,哪怕大势所趋,哪怕存了私心,哪怕手段温和,我都无权剥夺一方炙热生长的土地,和那里热烈活着的人们,就像眼前之人一样,会因为所欣赏之人深陷不义而挺身而出,拔刀相向,不计后果,肝胆侠气,热血澎湃。
可是与我后背紧贴,刀花挽紧,起起落落的洛桑却是另一番心思,他深深苦痛,怀疑也许是自己错了。
虽然她的辉煌所覆,有她难以接受的那部分残章,可是如果张怀民能护她周全,他们这对冲破藩篱的飞鸟,都不得而知的隐秘始终向下沉没,未尝不是最好的结果。
只是,如此这般,唯一的残忍在于,那个少年永远失去了他的姑娘,就像洛桑永远被摘走,离去难舍难分的神山庇佑,独自枯萎,独自寂寞,独自回想……
洛桑轻叹一气,镇定心神,陡然发力。如果花的神山能滋养依旧,洛桑愿意适应没有她的地方……
一刀杀出,情丝斩断,不再妄想。他身后的我却呼吸一窒,心里没来由地发起慌。明明我们背抵背,心跳邻近,他却似乎有意与我离得越来越远。
哪怕他不久之前,还不辞代价地来到我眼前,向我陈说了洁白的西戎,不受污蔑。
还有,说他想和我交朋友,不是以西戎的名义,我也不是以瑾国镇国将军的身份,只是透过对方窥见对方国度的绚烂,仅此而已,两个为不同心事孤寂的灵魂,一同燃烧。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七级浮屠
我和他站在肆虐的风中, 皆是凝眉怒目,同时亮出手中之刀,一个光彩溢目, 眼底是光芒万丈,另一个沉郁寒肃, 眉上是料峭雪霜, 同时走位, 绕着仍旧望不到头的阿颜氏飞身纵扑。
但见我手腕一抖, 拨云长啸, 望了望面前只多不少,却杀的疲惫而麻木, 仇恨灌满眼眸之人, 悲从中来。
我面上稍许现出悲悯的容色,然后拨云挥出, 再出一式。弥散在空气中的微粒在太阳的澄明下一览无余,近在咫尺,好似推波鼓浪似的, 在我眼前塑性,又溃散,然后读写。
我一息的错愕,然后笑比河清。如山似海的撕扯之间,一道暴起的刀光亮彻, 裹挟着滂沱的风声,劲扫一周, 清出一大片空旷来。
远远的, 洛桑也被我的情绪感染,嘴唇翕动, 却发不出声来,只是静默。
我泪水无声滑落,不知为何,疲倦卷土而来,将我紧紧包裹。我拿起刀枪,起初是为了反抗命运,现在呢?我究竟为什么总是在伤人性命,难道正如洛桑所说,这就是四海归一的卑劣代价吗?倾四海,却又毁四海。我摇了摇头,不可觉察地轻叹,我最近怎么了,究竟为什么总是在多愁善感?
我是武将,敌人来犯,自当保家卫国,这是正道。我似乎得到了慰藉,神色和缓,踹出一脚,刀尖一刺,血色破开。却在转向提刀切开人群的一刻,生出一个荒唐而沉闷的念头。如果有一天,无人进犯瑾国,张怀民要我出阵讨伐,力求一统,我又该如何?
新君即位,向来需要三把火立住威信。文官集团还未稳固,只有吴尚书一脉受张怀民管控,其余仍是观望态度。倒不是因为他们希望另推明主,不过是我的存在,撬动了本来各行其道的机构官僚。而张怀民已然在暗处背负了太多,我又怎么好意思让他错付?
可是……可是不是所有国家都能像伏休一样,拥有蓝世砚这样可以和谈的君主,那么到那时候,我如何自处?我如果言听计从,那我是不是只是瑾国国家机器里变种的一种工具,是一把指哪打哪的刀枪?
那么我和张怀民,又是什么关系?我如果与张怀民不洽,那么我又是什么呢?我立在朝堂,出身乃是东宫辅臣,我和他,早已是缠绕在一起的藤曼,从身体到立场。
我若是退却,那他的隐忍又算什么?我头疼欲裂,怀住拨云,怀中抱月一式推出,杀尽身前十尺之人。人活在世上,是该有支撑的。于我来说,我还并不明了,但那不该是张怀民,我需要有我自己的坚守。
正因为生于战火,我才知晓硝烟过处,所伤不止表面。
我轻描淡写地探出拨云的白刃,眸光一闪,携着手肘的牵动狠狠撞击对方的刀面,牙关都是一紧。或许,我唇抿,腕子发力,挑起拨云喧嚣。
我可以试一试,以温和的方式,严明的军纪,收下他国子民,轻拿轻放,减少伤害。因为,我仰面,呼出一口滚烫的气息,然后淡淡远望了一眼目若朗星的张怀民,熟悉的热流自下而上地拔地而起,将我冲撞地头晕目眩。
我刀舞得愈来愈快,伏虎般无声息潜行,然后骤然暴虐,一式天地倒悬出水似的惊艳众人。
我大喝一声,张怀民根基未稳,又因我而失文势,所以我成了唯一的突破口,唯有拿下一些必争之地,戳中那些个老狐狸的痛点,让他们无话可说,我才能做自己想做的,张怀民也才能做自己想做的。
我目光放远,目色悠远,动若飞龙的刀尖画出所念之人的轮廓,却是温柔的杀刀,连连干翻大势已去却死士般不肯后退也无路可退的阿颜氏。
目光淡着处,是不甚明晰的村落,延申至群峰之后,雾气沉浮,绿墨渲染,这便是阿颜氏对疆域贼心不死的根本所在。焉云十九州,在先帝在位中期失去,再未收复。
是他老人家的一大遗憾,亦是心病,心心念念,却未能看到那一日到来。王师北定之日,怀民会告慰其在天之灵的吧。我目色沾染着淡漠收回,拨云缓缓,若游龙绕梁。习习生风的拨云飘落在再次聚集过来的人堆前端,戏谑之色浮现,勾勒走式,将人群撕裂开来,混乱一片,熙熙攘攘中,我和洛桑对视一眼,然后读懂了对方眼中的紧迫。
于是两刀踩着同样的节拍向后撤走,然后我们后背再次稳稳抵住,心跳都清晰可闻。
我勾起嘴角,还不忘诙谐。
“怎样,没死吧?”
洛桑沉重的呼吸声和男性的荷尔蒙气息包裹向我,汗水滴落不停,我们都是灰扑扑的狼狈模样,却还是努力笑着,不愿对方担心,尤其是我,虽然握住拨云的手掌内侧已经千疮百孔,鲜血将伤口黏住,轻轻一动就是撕心裂肺的痛处,我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甚至是在夹缝之中转刀为剑的艰难时候处变不惊的。
毕竟,人家是出于怜悯与共情来解围的,我又怎能拖累。无论如何,我都得将对方保出去。思及此,我的拨云轻盈地支在地上,然后我跃上一匹阿颜氏的马,横起一脚就将对方提下马去,然后向着洛桑微微一笑,伸出了手,大喊道。
“上来,事不宜迟,这些都是死士,我们不能折在此处。”
洛桑却怔了一瞬,目光死死盯住了我血肉模糊的手掌,然后目色动摇,一刻的凄凉与……心疼?
我佯装以为他是嫌弃,略带慌乱地将手心在破烂不堪的衣裙上胡乱揩了一把,然后轻飘飘展颜道。
“快,没时间了。”
他犹豫片刻,沉痛地一收刀,然后飞身上马,稳稳落在马背。我见他坐在我后方,有些不自然地结巴道。
“你你你……坐我后面,我怎么保护你?”
洛桑想笑,却看着我伤痕累累的手掌,怎么也笑不出来。他眉宇紧促,精致雕刻的五官锋利而俊逸,鼻息温热。
“苏将军不用硬撑,这马,就让我来驭吧。”
他笑得勉强,干脆将我的头掰正,然后偏头凑近我的耳廓,礼貌温柔地轻轻问道。
“苏将军,我可以搂住你的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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