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傀儡皇帝被迫内卷(2)
作者:贺端阳 阅读记录
声音淡淡的,却带了一股莫名的感慨。
齐子元怔了怔:“……母后?”
“没什么,”周太后笑了笑,上前替他顺了顺额前的珠串,“时辰差不多了,去吧。”
齐子元一头雾水却又不敢再多问,只能应了声,由着陈敬为自己披上裘衣,朝殿外走去。
纵观历朝历代,皇帝登基这日都是不可避免的繁复与盛大,这个并不在已知历史记录里的大梁也不外如是。
先祭告天地宗社,再敬拜太后周氏,最后再赶回奉天殿接受群臣的敬贺朝拜。
齐子元像一个衣着华贵的吉祥物,晕头转向地被人引着从一个地方赶往另一个地方,浑浑噩噩地完成一个又一个流程。
离开仁明殿的时候还是天光熹微,等折腾了一大圈进到奉天殿日已中天,齐子元又饿又困,却在瞧见满殿的文武朝臣后不得不提起精神,挺直了脊背从他们之中穿过,一步一步走向置于石阶上的龙椅。
等他终于坐稳,净鞭三响,群臣拜叩行礼,之后礼官宣诏,改元昭宁,大赦天下。
好像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却又真真切切的,刚满十八岁的大一新生齐子元坐上了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
大典过后,是惯例的新帝赐宴,不管是精疲力尽的齐子元,还是天不亮就进宫参加大典的文武百官终于能稍稍松口气。
虽然朝宴也有许多规矩——
什么时候赐茶、什么时候奏乐、什么时候赐酒、什么时候可以下筷,每一步都在礼官的严格把控下进行。唯一庆幸的是,尚食局为了这场朝宴确确实实花费了许多精力,珍馐佳肴,桂酒椒浆,让齐子元这个现代人大长见识。
一时间空旷的大殿之上只剩下杯盏偶尔相碰的声音。
连吃了几口陈敬布的菜,从晨起就空着的肚子终于舒服了点,齐子元一直紧绷的神经也慢慢松懈下来,端起水盏正打算喝一口,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陛下,臣有事禀奏!”
声音不算大,却足够在还算安静的大殿回荡。
齐子元慢慢放下水盏,目光茫然地在殿中扫了一圈,才看见不知何时离了席跪在阶下的青年。
这青年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身形单薄清瘦,却穿了一身品级不低的绯红朝服,整个伏在地上,看不清面目,也辨不出身份。
齐子元略一犹豫,扭头朝身侧看了一眼,陈敬立刻上前附在他耳边小声道:“中书侍郎,宋清。”
依然不认识。
也不知道这位宋大人有什么要紧的事儿非要在这种场合禀奏,更不知道这种时候到底该不该应允,齐子元正纠结着,一个须发花白身穿紫色朝服的老者站了出来。
“宋大人,今日是陛下的登基大典,”老者面上笑吟吟的,一副和事老的架势,“不紧要的事儿明日早朝再说也不迟!”
“周大人怎么这么急着捂我的嘴,紧不紧要总要我说了陛下才好判断不是吗?”宋清说着抬头看了齐子元一眼,而后重重叩首,“臣请陛下下旨,彻查太上皇遇刺案!”
仿佛在平静的水面扔了一块石头,一瞬的静寂后,大殿突然就热闹起来,恪守了一早晨本分的文武百官不再淡定,有人起身附议,也有人指责宋清的不合时宜,余下的也各自议论纷纷,仿佛突然间所有人都忙碌起来。
除了还端坐在龙椅上的齐子元。
他的目光从大殿这头转到大殿那头,一双耳朵几乎竖起来去辨别那些根本听不清的争执,脑子里却只有两个念头。
太上皇是谁?
遇刺又是怎么回事儿?
趁着阶下的人还在争论,一头雾水的齐子元再次扭头看向陈敬,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了侧面,正跟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太监说话。
察觉到齐子元的视线,陈敬快步回到龙椅旁,神情犹豫。
……莫名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齐子元抬起宽大的袖子遮着脸,压低声音问:“什么事儿
“回禀陛下,”陈敬扫量了一下还在争论的群臣,凑近了回道,“行宫来报……太上皇醒了。”
第二章
皇城外三十里有座龙首山,山势险峻,风景秀美,山上有围场,山下有温泉,山中还有座建于世祖年间的行宫,是大梁历代皇帝最喜欢的休养围猎之地——
齐让除外。
在位十余年,这还是他第一次享用行宫里这池专属于帝王的温泉。
正午后,明媚的阳光笼罩着金碧辉煌的行宫,给冬日的寒风添了几分暖意。
齐让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全身浸在温热的池水里。
漫长的昏迷让他的身体变得消瘦而又虚弱,只一会前额就沁了层汗,眼帘也不自觉合了起来。
恍惚间他好像还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身上是被鲜血浸透的衣衫,城下是来势汹汹的大军,城内是四处哭嚎逃窜的百姓。
火光漫天,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巍峨恢弘的皇城在熊熊大火中化作焦土。
“阿让!”
熟悉的呼唤声回荡在耳边。
齐让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瞧见的是江维桢放大的脸。
脑海里翻滚的记忆慢慢消散,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是了,他死过一次,却又得了重活一次的机会。
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齐让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有些低哑:“……走路怎么没声音?”
“以为你又昏了,”江维桢长舒一口气,拉过齐让左手摸了摸脉,“你身子太虚,就算是药浴也不能泡太久。”
“知道,”齐让揉了揉额角,半坐起身,“消息送出去了?”
“嗯。”
江维桢在温泉池边蹲了下来,语气里带了几分感慨:“这会登基大典应该结束了,还真让你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弟弟坐上皇位了!”
废物?
前世自己也这么觉得,在某种意义上,也的确是。
齐让轻轻笑了一声,微仰着脸,一眨不眨地看起了高悬的太阳。
江维桢看着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其实你……”
“我醒了这么多天,完全可以赶在大典前回宫,”齐让扭过头看着他,反问道,“然后夺回皇位,是吗?”
江维桢抿了抿唇,点头。
齐让却摇了摇头:“就算是废物,送到眼前的皇位也不会甘心放手的。”
江维桢沉默了一瞬:“都城又不是乾州,满朝文武都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况且还有宿卫府和……”
“维桢,”齐让微垂眼帘,隔着水面看着自己被沾湿的里衣,许久之后,他抬头朝着江维桢笑了一下,“我昏迷这几个月,朝中不知变了多少次天,就算在大典前回去,又还有多少人会站在我这呢?”
这倒是没错。
江维桢这几个月虽然人在行宫,朝堂里那些明里暗里的打算和勾结,也略有耳闻。
但齐让毕竟在位十余年,若他执意要从十岁出头就去了乾州的宜王手里拿回皇位,总不至于孤立无援。
江维桢想着,目光凝在齐让脸上:“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那你觉得我有什么打算?”齐让抬眼看他,唇角带了几分笑意。
“说不清楚,总觉得你是有更深的筹谋,不然也不会醒来第一秒先让人隐瞒封锁消息,到今天才肯让外面知道你醒了,又……”江维桢说着叹了口气,“但你那弟弟已经登基,祭过天地拜过祖宗也昭告了天下,再想让他退位就要难得多了。”
“维桢,”齐让轻轻开口打断了江维桢的话,“我也祭过天地拜过祖宗昭告过天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是笑着的,却让江维桢没来由的难过。
“阿让……”
他微垂眼帘,久久地看着温泉池里清瘦憔悴的齐让,不知怎么就想起十多年前,这人第一次换上那身帝王衮服,神采飞扬地站在铜镜前的样子。
“我会当一个好皇帝,”十三岁的齐让说,“我会让大梁江山永固,百姓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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