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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283)

作者:芒芒绿绿 阅读记录


白日的火没有烧完,余烬在深夜还能洇出橙红的光焰。

已经很晚了,江令桥却迟迟没有回宫,容悦四下寻了许久,最终在某一处偏僻的宫殿屋檐上看到了她,她并膝高坐在屋脊下,两手托腮,有些出神地望着阴沉的夜幕。眉眼和鼻头都泛着微红,不知是被冷风吹的,还是暗自落了泪。

他解下身前的棉斗篷,不动声色披在她身上,与她并肩坐下。

“还在想白日那件事?”

江令桥低下头,有些黯然地叹了口气,她问他:“容悦,你说……贺文焉之死是不是我害的……”

她转过头,眼尾通红,眼睫里残存着迷茫和无助,宛如濒死的囚徒等待审判。

容悦从没见过她这样,脆弱而可怜。贺文焉之死太过震撼,她想救他,也是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想救下一个人,可时局有变,她没能成功,便下意识地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惩戒自己以赎罪。

“这不是你的错,”他微微侧身,替她将斗篷系好,将兜帽戴上,“若你是凶手,那真正杀了他的人又是什么?”

“可我是害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如若不是我,那些人也许不会冲上刑台,或许贺文焉就不会死了……”

“嗯……”容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听来,你确实有罪。”

“?”江令桥陡然一愣。

“当然,有罪的不只是你,天下人都难逃干系。”他将她的手握入掌心,像捂热一块寒冰那样,温声道,“此事乃楚藏主谋策划,他有罪;文武百官隔岸观火,冷眼以对,有袖手旁观之罪,其中更有官员作伪,此为包庇之私;我们算有遗策,屡屡中计,有推波助澜之罪;百姓也有罪,他们不辨是非,听风是雨,甚至目无法纪,光天化日下动手杀人。这么算下来,我们都是害死贺文焉的罪人,没有人能择得干净了。”

风迷了江令桥的眼,她忍不住苦笑:“你不是医者么,怎么现在把生死看得这么开?倒是把多愁善感的坏毛病扔给我了。”

容悦舔着唇角笑,他说:“那只是我难过的时候还没到,你想,两个人总得有一个释然一点吧?要是咱们俩双双抱头痛哭,那场面多诡异。所以啊,你得赶紧振作起来,我的眼泪快到嗓子眼了,最多一个时辰就该你来给我擦眼泪了。”

他总是诡辩得厉害,哄起人来也尽是些奇奇怪怪的话术,江令桥抿嘴低声一笑,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我才不给你擦。”

“嗯?”容悦略微扬眉,把脸凑到她面前,“江令桥,你这可就不仗义了!”

江令桥抽回手,用宽大的兜帽遮住了脸,声音语焉不详地从棉布下传出来,带着些许和缓的笑意:“不过我可以找别人来给你擦……”

容悦伸手拨开她遮面的兜帽:“家丑外扬,你是不是傻?”

四下黑漆漆的,也静悄悄的,风把两人的发丝吹得纠缠在一处,连出口的话语也集聚了几分亲昵的意味。

江令桥睁着亮晶晶的眸子看他,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半晌又把兜帽拨下来,将面目遮得严严实实:“或许我可以找个地方躲个一年半载,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

他不厌其烦地拨开兜帽:“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溜得倒是挺快啊!”

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逗弄着,很快,彼此心中多日来的沉郁,或明面上的,或心底里的,都随笑意稍稍释然了些,不再像被磐石那般压得喘不过气来,日夜受折磨。

冷风不断,云雾似是被吹散了些,微微有月光跌落下来,他们仰面躺在屋脊上,静默地看着月色愈来愈慷慨地洒向人世间。

“阿秋……”很久,容悦的声音似有些低沉,闷闷地在耳畔响起,“好累啊,你能抱抱我么?”

江令桥一仰头,便看到了那双愀然的眸子,有伪装不住的疲倦。她裹着毛绒绒的棉斗篷,伸出双臂,像只温顺的兔子拥入他的怀抱,搂得很紧。

他的身体很暖,有好闻的药草香,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头抵在他胸口轻微蹭了两下。

无边的沉寂,如水的夜色,相互依偎的男女静静卧在青黛的屋檐上,凛风穿林过,偶有木叶浮动,沙沙作响。

这一刻,心境得以片刻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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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分庭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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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文焉死了,韩仲被罢免,楚藏的手脚比从前放得更开,行事也愈加游刃有余起来。

只是,官稚显然不想让他好过。

吏部是个顶要紧的地方,几乎可以牵涉到朝廷中任何一位官员。吃一堑长一智,有了上回的教训,官稚首当其冲要下刀的,就是吏部。

“陛下,”容悦道,“数日前秘书省不慎走水,焚毁了不少典籍,上至秘书监,下至校书郎皆日以继夜、笔耕不息。只是差事实在繁琐,而那些受损的典籍又需尽快补上,时期紧迫,怕是……不太好办啊……”

官稚四仰八叉地侧躺在龙椅上,一个呼噜把自己打醒了,揉揉惺忪双眼,不耐烦地嚷道:“这种事也需要拿到朝堂上来说一嘴?人手不够就去借呗!怎么,还要老子帮忙请人么?”

“陛下,这……”容悦面露难色,“诸位大人们都有自己的差事……”

“怪事!老子还不信了,满朝文武这么多人,个个都能忙成狗?”他随手一指,睨着吏部尚书道,“就那个,对——吏部!别人怎么不似这般矫情?人家事事做得风生水起,你难道不会低头求求情,提二两猪肉上门意思一下么?同是入朝为官,他还至于连人带礼把你扔出来?”

“这……”忽然被点到,吏部尚书的心一颤。

楚藏略略觑起眼,有些看不透官稚的居心。

“那就你们,嗯……对!吏部,”官稚换了个边继续躺着,“他们差事做不完,你们就看着帮帮忙吧!”

看着办?这空余算是比较灵活了,做不动也可以撂挑子就跑——吏部尚书私心想着,恭恭敬敬地回了个”臣遵旨”。

“哦,对了!”官稚想了想,又加了句,“沈太傅总是催朕勤于政事,天天唠叨得朕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样吧,你们就先将……嗯,开国以来的百官考绩都整理一份呈上来,朕无事的时候翻来看看。”

百官考绩?还是从开国以来?吏部尚书倒吸一口凉气,一想到那些漫天飞舞的雪花纸片,就觉得太阳穴青筋直跳。

“启禀陛下,”他有些为难地说道,“这……是不是太多了……”

“嗯?”官稚忽然来了脾气,眉毛倒竖,“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你们难道很忙么?”

“臣……”

话还没出口,就被官稚又噎了回去:“有功夫另做一本画卯簿,就是没工夫给朕整理百官考绩?”

这辞措得模棱两可,知情者自是知晓官稚在说陷害韩仲一事,不知情者会误以为是在暗指那本真正的画卯簿,最终也不由自主地联系到韩仲被罢免,难免心虚。

“臣遵旨。”吏部尚书果断领命退下。

然而这差事实在是太过庞大,只听便叫人头皮发麻,整个吏部日以继夜地埋头苦干,都觉得遥遥无期、余生无望,更不提还要拨出人手来去替秘书省擦屁股。一连几日下来,实在是有些苦不堪言,吏部尚书都熬不住了,朝堂上奏禀的时候险些落下泪来。

“嗯……这么听来,这差事确实有些繁杂了……”

“是啊是啊!”吏部尚书点头如捣蒜,就差给官,稚跪下磕头了。

思索半晌,官稚似是灵光一现,说话都坐直了身:“不如这样吧,朕再给吏部多找些人,吏部有多少官员就找多少,你们分为两拨,一天一轮换,这样岂不就各自轻松了?”

楚藏目光沉了沉,他的嗅觉敏锐,很快嗅到这话里藏着谋算的意味——官稚明面守拙,实际却是要在吏部安插自己的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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