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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182)

作者:芒芒绿绿 阅读记录


她定眼一看,是个年逾古稀的白发老人,肘间挎着一只竹篮,里头五颜六色地摆了好些时令的花。

夏之秋迟疑了一下,抬目看了看周围——夜要深了,不多久便要秋寒刺骨。这位老人又衣着单薄,不知还要走多久卖多久才能回家。

她佯作出挑选的模样,看了半晌道:“老人家,你这花真好,若是我全要了,能不能把零头抹了?”

老人呵呵笑着:“好说,好说!若是都要了,不但抹零头,还送心上人呢!”

他笑,夏之秋便也跟着笑起来,一面笑着一面从钱袋中摸出银子来给他:“老人家,天要冷了,晚上出来记得多穿些衣裳。”

“好,好……”老人接下银子,乐呵呵地要把花拿出来给她。

“哎!”夏之秋的目光落在那个竹篮上,“这个篮子好看,能否一同卖与我?”

老人愣了一下,似乎有些迟疑。

“这篮子别出心裁,做得也巧妙,五两银子可以卖吗?”

“卖……卖!”老人听到价钱,脸上明显露出喜色,连连应声答应,直接连花带筐挂在了夏之秋的小臂上。

夏之秋付了钱,又目送着他远去的身影这才欣慰地转过身来。

然而,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一眼,透过一重又一重人群,远远地望见了一个熟悉到足以铭刻在心里的身影。

车马笙箫千里至,楼台灯火九衢通。香舆轧轧凌风驶,粉袂翩翩照地红[1]。

容悦方从铺子中出来,一袭玄色衣衫立于花天锦地之下,正转身回望着铺面上的匾额。浮动的光影落在他身上,将面庞描摹得清明而温暖。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忽然就明亮了起来。夏之秋臂间还挎着花篮,却忍不住敛起衣裙加快了脚步,一路向那个心心念念的梦奔赴而去。

似乎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就存在于心底的最深处。想着他,念着他,两人却又始终保持着一个让人悸动的距离。从前那个循规蹈矩的夏之秋或许难以想象,未来的某一天,那个规规矩矩的女子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来,不合世家礼,不切俗世规,不利女子名声。

可是今天,那些东西似乎都不再重要了。他从来都是她眼中最特别的存在,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哪怕是隔着万紫千,隔着红人潮人海,她也总能于千千万万中,一眼看到他。

风从耳畔呼呼而过,衣袂如翩跹的蝴蝶,那手边竹篮里的花悦动如心跳。夏之秋扬起的长发在空中掠出一道柔和的弧线,满载欢欣,无所顾忌地奔向灯火阑珊处的那个人。

一如多年前,江南皇商家的嫡长女翻过高强深院,勇敢地奔向那个爱了她一生的穷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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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自宋朝沈遘的《次韵和李审言上元寄王岩夫》

第144章 既见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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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江令桥竭尽内力替容悦温养心脉和元神,他的伤也不能在短短几日内愈合得如此之快。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此事容悦不说,江令桥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

他心情正好,从药铺出来时,手里多了一纸包的药材。彼时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长街之上仍存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行人来又去。他回头望了眼铺内明黄温暖的光,铺门两旁,以浓墨落下一副对联,白底更显遒劲——

“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惜架上药生尘。”

循着光影向上,再向上,是古朴庄重的药家匾额。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容悦的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来。

转身正欲沿着门前石阶拾级而下,一个温婉清亮的声音忽地喊住了他。

“容公子——”

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中都城内浮华依旧,一重又一重来往的行人遮蔽了他的视线,待所有喧嚣褪尽,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夏之秋簇拥在一件白毛大氅中,手边挎着一篮斑斓的花,眼里亮晶晶地望着他,面上是入目可见的欣喜。

她似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不知跑了多远,微微喘着气,鼻头红红的,眼眶也泛着微红。

容悦如见故友,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夏姑娘,又见面了,好巧!”

“不巧,”夏之秋的笑容里盛着冬日的和煦,“我是特地来寻你的。”

世家闺秀骨子里的矜持到底还是残存了些,她没有在人来人往的潮流里将那些早已熟稔于心的话脱口而出,而是向前几步,在浮光霭霭的绪风河畔站定,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又敛了敛衣裳,而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有些期期艾艾地看向容悦。

能站到他面前就已经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勇气,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否将那些词句一一说出来,说清楚。

秋风飘落在幽静的绪风河上,叠起一圈又一圈昙花一现的涟漪。镜花水月里浮动着真实的人世间,有斑斓的光,有深邃的暗,还有两个人的脸,在星汉灿烂和万家灯火之下,熙熙曜曜如晨暮。

“夏姑娘……”容悦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先于她开了口。

“容公子,”夏之秋第一次打断他的话,鼓起勇气道,“这一次……让我先说,好吗?”

她很紧张,说话时连睫毛都是微微颤抖的,更不必说在袖间早已绞得发白的一双手。

“我这短暂的前半生过得安分守己,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按照父亲的意愿学着诗书礼乐琴棋书画,可我从来都知道自己想成为的不是这种人,我想成为的是能够提剑跨骑的将门之女。我想有我娘的勇敢坚毅,有我爹的身手才干,可是……可是很遗憾……”说到这,她故作轻松地笑了一笑,“我一样也没能习得……”

“我是个怯懦的人,瞻前顾后、畏畏缩缩了这么多年,脑子里也有过很多任性冲动的想法,最后却一样也没能做成。可自从遇见了容公子你,我发现……我被埋没的人生,好像有了一点点死灰复燃的征兆……”

“第一次碧湖初遇,那是个很宁静的晚上,我就那样远远地看着你。你那时在舞剑,月华加身,如九天之上的谪仙人。只一眼,见到你的第一眼,便知这辈子似乎有新的天光漫溯进来。它们裘集成满天星海,在我身前浮游,多数时遥不可及,而有时又举手若能摘……”

“容公子……”她抬起头,微微胆怯地望着他,“我想知道,若我今日伸了手,能不能摘下一颗自己的星星?”

中都城内灯火通明,游人如织。他们立于绪风河旁,明暗交叠,隐入尘烟,是两个最普普通通的男女。

风从耳畔过,人声遍地行,世间嘈杂依旧,但此刻,所有的声音都被“等待”隐没,夏之秋的手在绞,只闻见胸膛里那颗心脏跳动的声音。

容悦显然是第一次遇见这番场景,有些局促无措。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可一时间全部涌上喉间,又不知该从何处提起。

须臾,还是缓缓开了口:“夏姑娘……人间有天地,若是天高不可及,并非是自己站得不够高远,或许眼前景象本就是幻境,在眼前的一重天后,还有一重又一重天。天光大亮时,才发觉虚境退散,天河不见,唯有脚下的方寸土地,才是自始至终一成不变的。”

话说得隐晦,可语意却很明朗。夏之秋讷讷地立于原地,头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会呢……他们之间曾真真切切地有过那么多值得铭记的事情,怎么会一点情意都没有呢……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容公子不是还有一方帕子——一方绣着“望秋”的帕子吗?那个秋同自己名字里的秋明明是同一个字啊……

夏之秋眼角发涩,心里有个声音在一遍遍问自己,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可是,怎么不会呢?

“容公子……”她哑声喊出口,“你是不是有一方帕子,上头绣着望秋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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