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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指导员听到这,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真残忍。”
对待亲人也是这般严肃。
听到这话,季明远枕在脑后的手微微一顿,他侧头看了过来,此刻,晨光穿透透明的玻璃窗户照射进来,照得他英挺的轮廓虚成了一条完美的弧度。
他的面庞是极为英朗的,只是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却是残酷至极。
“在其位,谋其政,选其路,当其行。”
“季家人,生来如此。”
“没有例外。”
哪怕是季明远也不行。
听到这,温指导员沉默了片刻,他叹口气,“我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你们季家不养废物出来。”
就这种教养方式,很难出废物。
所以,出来的都是像季长峥这种精英中的精英吧。
季长峥扯着嘴角笑了笑,眸光晦涩,意味不明道,“你生在季家就知道了。”
生在季家,还是季家的男娃。
压力不是一般的人,普通人更受不了。
他们季家,信奉的是狼性文化,从上到下,全部都是出了名的心狠。
他算是例外,但也不是例外。
他是季老爷子的幺子,按理说是从小备受宠爱的,但是宠归宠,该有的心狠一点都不少。
不然,他不会在十五岁那年,被丢到部队来训练。
十五岁,在他们那个家庭中,很多人不是在读书,就是在家当二世祖。
而他,却已经接受了战火的洗礼。
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他回来吐了一天一夜,也曾发过电报回去求助。
但是得到的却是一个极为冷硬的回答。
“长峥,这一条路是你同意的,你没有回头路。”
这是他父亲当时给他的话。
季长峥没想过回头,他只是想得到安慰,但是在季家,他连安慰都得不到。
他受到过这种教育,所以,他坚持把这种教育再贯彻到季明远身上。
谁让季明远是季家人呢。
所以——
当初,季长峥陪着季明远去知青点的路上,在还未交出申请报告之前,他便问过季明远。
若是后悔还来得及。
但是,季明远拒绝了。
既然不后悔,这一条路,哪怕是在艰难,季明远也要走下去。
听到这。
温指导员叹了口气,“你们也是不容易。”
他咬着窝窝头,起身把桌子上的信递给了季长峥,“不管是不是求助,先看看就是了。”
“要知道,你当初给家里人发电报的时候,不也是抱着想要得到安慰的心思?”
“你现在来看季明远,不也是一样?”
“他那边怕是也盼着你给他回信的。”
这话一说,季长峥沉默了片刻,抬手扯开了领口的扣子,露出凸起的喉结来。
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魅力。
半晌,他才沉声说道,“我不想拆,也不想看。”
因为,他怕自己像是老爷子那般无情。
所以,看了又如何?
这——
其实说白了,就是关心则乱,他一边知道,自己不能去帮对方,一边又痛恨自己不能去帮对方。
这就是季家人。
见他不肯拆,温指导员擅自做主,直接把信封给拆开了,他没看信,而是把中间的信拿出来,递给他。
这一拿,温指导员就意外了下,“还挺厚,最少三五页纸。”
这话一说,季长峥抬头,窗户外的玻璃光照耀下,他的骨相凌厉而英朗。
他思索了片刻,到底是接了过来,打开细细地看了起来。
只是,在看到开头的时候,他的脸色跟着一变。
“怎么了?”
“季明远要离开了吗?”
能够让他这般大的反应。
季长峥摇摇头,坐起身来,把信放在了一旁,从裤兜里面掏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拿着火柴点燃后。
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密不透风的室内,使得淡青色的烟雾变成一条笔直的线升腾而起。
浓烈的烟雾,熏得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微微眯着,没人能琢磨透他此刻的内心。
温指导员也不行。
他拉着一张椅子,坐到了季长峥的面前,“怎么?明远那边很难处理?”
他们两个认识多年了,所以,温指导员是知道季长峥家里的情况的。
对于,季明远这个侄儿子,他也算得上熟悉。
季长峥摇头,不过两分钟时间,他便做了决定,果断又迅速。
“帮我请一个假,我下午去找一趟明远。”
这话一说,温指导员愣了下,“这么着急?”
季长峥嗯了一声,眉梢间不复之前的张扬和戏谑,反而带着一股沉静。
“我去看看情况。”
温指导员点点头,“你去吧,我去给你请假。”
待季长峥走了以后,温指导员犹豫再三,还是拿起来了之前那几张信纸看了下。
待看完上面的内容时。
温指导员喃喃道,“乖乖啊,这季明远真是闷不做声,干大事啊。”
他才十九啊,还不到二十。
喜欢上女同志就不说了,这还是要去给人家当后爸啊。
难怪,季长峥脸色突然变了。
*
知青点。
季明远自从把信寄出去后,便一直盼着,日思夜想的盼着,盼着小叔给他回信。
这天,公社的邮差到下面派送信件,季明远一早就等着了。
“同志,有我的信件吗?我叫季明远。”
那邮差检查了一遍袋子,摇摇头,“没有。”
一般来说,他是一周才跑一次下面的生产队派送信件,如果有着急的话,一般生产队的人都会直接去公社邮局去自己查找信件。
听到说没有自己的信件,季明远不由得有些失望。
刚要转身离开,便见到沈美云领着绵绵过来了,季明远微微一顿。
沈美云朝着他问,“季知青。”
季明远点点头,他似乎还想让沈美云在多问两句,可惜,沈美云没有在说话的意思。
她走到那邮差旁边,问了一句,“有沈美云的信件吗?”
邮差低头按照信封的名字,查找了一遍,摇头,“没有。”
这下,沈美云叹了口气,和季明远对视了一眼。
“你的信还没被人回?”
“你的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觉得对方有些可怜了。
天天盼信件。
“你是给家人寄信吗?”
告别邮差后,季明远朝着知青点走,一边走一边问。
沈美云摇头,“给我一个恩——朋友。”
她准备说是恩人的,但是转念一想,似乎朋友的身份更适合季幺一些。
“你呢?”
沈美云问。
季明远抿着唇,他温和道,“我是给我家人寄的。”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棉衣,严谨中透着妥帖,他似乎极为适合藏蓝色,显得他皮肤白皙,唇红齿白。
只是,这是他的外表,或者说是季明远让大家看到的外表而已。
起码,沈美云便是这样,被他外表有短暂迷惑。
少年温润干净,气质高雅。
这也让沈美云释然了片刻,就目前阶段来说,对方似乎比绵绵,也大不了几岁。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鼓励他,“那你家人肯定很快就给你回信了。”
想到自己跟小叔写的信,全部都是关于沈知青的。
这让,季明远有片刻的不自然,他嗯了一声,“希望如此。”
两人正准备朝着知青点回去。
半路上,就看到老支书那这一个红星牌大喇叭,朝着生产队喊,“开会了,开会了,都到晒谷场集合了。”
这话一喊,沈美云和季明远也不必回知青点了。
索性,直接转道去了晒谷场。
沈美云还把绵绵一起带上了,反正老支书也没说是因为什么事情。
他们去的时候,晒谷场已经集合了不少人了。
生产队的社员们,有的搬着小板凳,有的揣着袖子,大家聊的火热,很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