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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朝野上下皆因姚短腿一案沸反盈天时,霍青毓也带着冯老三诸人回到了扬州。
一路船行,尽览两岸风月。冯老三且看着手捧茶盏神色越发惬意的霍青毓,满心猜疑无处可诉。
弃舟登岸,早得了消息的杨嬷嬷立时打发一乘小轿至岸边等候。众人簇拥着小轿回至冯老三在扬州的宅院,在门口迎着的杨嬷嬷惊愕的发现,除女煞神一行人外,最后头竟然还跟着三四个身体残弱,容貌平庸,病病殃殃的小孩子。
霍青毓径自去洗漱换衣,留下冯老三与杨嬷嬷互通口风。
洗漱过后,身穿白色中衣,恰纱裙,外罩藕荷色对襟儿褙子的霍青毓散着头发走出静室。
乌压压的头发还滴着水珠儿,一头青丝如墨染,越发衬出白净的脸面。点墨也似的眸子幽暗深邃,漫不经心地落在人身上,好似连心肝脾肺都能看个通透一般,再没有寻常女儿家的清澈纯粹。
杨嬷嬷把要说的话放在心底又掂量一遍,方才举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迈进门来。
黑漆填金的托盘上摆着一只官窑脱胎填白盖碗,杨嬷嬷把盛着普洱热茶的填白盖碗摆放在霍青毓面前,小心翼翼地奉承道:“姑娘到金陵走了那么一遭儿,且办了那么一件大事儿,想必也累得紧了。奴给姑娘捏捏肩捶捶腿,松散松散可好?”
霍青毓拿起桌上的普洱茶轻啜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道:“有什么话就说罢。”
杨嬷嬷闻言一噎,满腹的话又在心里思量再三,方才窥着霍青毓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咱们这院子里调、教的姑娘丫头们,且不知该如何处理,想讨姑娘的示下。”
霍青毓用茶盖轻拨茶水的动作微微一顿。杨嬷嬷继续说道:“姑娘也是知道的,咱们这瘦马行当,虽说也做的是贩人的买卖,可到底同那些丧尽天良的拐子不一样。咱们这里的姑娘,大都是真金白银从他们父母手中买来的,经过调、教以后,再转卖给那些盐商茶商,官绅富户。虽说也叫她们受些辛苦,可到底也是给这些女孩子一条出路。咱们这儿一等的瘦马,学的是琴棋书画,丝竹笙箫,二等的姑娘,学的是看账算筹,管家理事,便是最次一等的丫鬟,也能学些针黹女红,油炸蒸酥的技艺。可不是比那些目不识丁的粗鄙妇人要强得多?”
霍青毓闻言轻笑,且把手中茶盏轻放在桌上,因笑道:“这么说来,你们做的还是活人无数的善事了?”
杨嬷嬷被讥讽的脸面一红,讪讪说道:“这倒是不敢说。只不过是人卖我买,你情我愿罢了。”
“那些穷苦人家出身的女孩子,若不是有我们当做瘦马一般的养着,也不过是被家中父母几两银子卖给人做媳妇的命,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扎挣着一口饭吃。可若是有幸被那些盐商富户挑中了,吃穿用度上且不说,倘或再能生下个一儿半女,连带着家里娘老子都受益无穷——”
霍青毓嗤笑,随意问道:“你倒是舌灿生花惯会说话儿,不知道这些瘦马大多是个什么下场?比如被富商挑中了却遭家中大妇厌恶打杀的,没被人挑中不得不转卖流落到青楼楚馆的……说说看,大都是个什么下场。”
杨嬷嬷被臊的满面通红,支支吾吾了大半天,只好说道:“姑娘且别这么说,不拘是个什么下场,也都是他们自己愿意的。姑娘倘若不信,且问问她们便知道了。老奴再不敢扯谎的。”
霍青毓葱白一般的手指轻揉太阳穴,歪斜着身子打量杨嬷嬷半晌,直把人看的心慌意怯腿脚发软,方才徐徐说道:“既这么着,且叫她们进来。”
第五章 (修)
十来个身材纤巧容貌娇妍的女孩子排成一行站在面前,娇滴滴的行了个万福礼,齐声说道:“见过沈姑娘。”
端端正正坐在首位的霍青毓手捧茶盏的动作微微一顿,不知怎么竟有了一种身为老鸨的错觉。
不动声色地将茶盏放在一旁的桌案上,霍青毓示意众姑娘们起身,因问道:“听杨嬷嬷说,你们当中,有人自愿成为瘦马。”
霍青毓的态度平和,音色轻缓,就好似一缕吹拂着瘦西湖岸边杨柳枝的微风,让人不自觉的放下了心中的防备。
众女孩子们面面相觑,有人微微上前,欠身说道:“回姑娘的话,奴家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霍青毓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位女孩子,十二三岁的年纪,身材纤瘦宛如弱风扶柳,容貌清丽声音婉转,那把嗓子说起话儿来,简直比最上等的黄鹂鸟儿的叫声还动听。清澈的眸子亮亮的,打量人的时候臻首微垂,只略略抬眼偷窥着看,眼波流转处便透出几分风情来。那风情并非是艳若桃李的风情万种,而是豆蔻少女心下怀春的窃喜与娇嫩,叫人瞧着便觉心里痒痒的,宛若化作一池春水的柔软。
杨嬷嬷偷觑着神色略有些漫不经心,可唇角永远勾勒出一丝温柔弧度的霍青毓,小心翼翼地介绍道:“这便是我们这里最出色的姑娘春娘。打小儿便由我亲自调、教出来的。春娘,且给姑娘走一个。”
春娘娇滴滴的应了一声,迈着小巧的步子身形袅娜的迎上前来,尖尖小小的绣花鞋在绣裙底下若隐若现,春娘娇娇怯怯的行了个万福礼,口内拜道:“春娘见过姑娘——”
“行了。”霍青毓略觉心累的打断春娘的黄鹂亮嗓,很是无语的说道:“我又不是来相瘦马的,叫我瞧这个做什么。”
杨嬷嬷闻言一怔,旋即尴尬的笑出声来。欠身赔笑道:“是老奴的错,竟是忘记了。”
霍青毓瞥了杨嬷嬷一眼,转过头来看着春娘,徐徐问道:“你觉着做了瘦马,被那些盐商富户挑回去做小妾,这样的日子很好?”
“不然又能如何?”大抵是霍青毓的态度太过柔和,站在屋子里的一群莺莺燕燕全然忘了进门前杨嬷嬷的嘱咐。春娘更是歪侧着脑袋一脸娇憨的问道:“嬷嬷说了,女孩子这辈子无非就是嫁人生子。倘若是嫁给那些走街串巷的小商小贩,或者是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佃农,一辈子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莫如嫁给那些盐商富户,至少这辈子吃穿不愁的。”
“何况奴家这些人,被养的娇娇怯怯的,也过不得那些卖力气的苦日子。即便是嫁了过去,那些汉子也未必养得起,更未必能守得住。”
“倘若糟蹋了自己个儿也过不得安生日子,那我们宁愿一开始便攀个高枝儿,至少日子过得还有些念想儿。”
霍青毓听着众女孩子们理直气壮的辩驳,不觉莞尔一笑。
她暗自沉吟一回,又问道:“那你们可知道这些瘦马大多下场如何?”
女孩子们面面相觑,仍旧是春娘乍着胆子说道:“略知道一些的。”
“不害怕吗?”
这一回没有人答言了。
过了好半晌,还是春娘小声的说道:“嬷嬷说,那些下场凄惨的姐姐们,大多是仗着宠爱就不安分的。只要我们进门后乖乖的,不惹主母生气,就不会有事。”
霍青毓斜睨了杨嬷嬷一眼。
杨嬷嬷只得赔笑说道:“我这也是尽人事听天命。这些姑娘们可都是被她们老子娘亲手交到我们这儿的。为了几两银子就能狠心把女儿卖到这种地方,那些个父母兄弟也都是黑心烂肺的。即便是姑娘好心要放了她们,只怕她们也会被自家的父母兄弟转卖。姑娘也不过是白白浪费了自己的银子,终究没什么用处。”
杨嬷嬷和冯老三是真怕霍青毓脑子一抽,把所有的瘦马都遣散。到时候他们的辛苦可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霍青毓看着因为杨嬷嬷一句话,突然变得花容黯然,愁容惨淡的众女孩子,微微一笑,“叫冯老三进来。”
没等杨嬷嬷躬身应是,霍青毓又补充道:“带着账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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