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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继续和漆随梦谈论姜拂衣,加快了步伐。
一刻钟后。
两人抵达剑笙洞府门口不远处。
燕澜先告诉漆随梦;“我父亲脾气古怪,你最好让我先去说明情况,令他了解一下来龙去脉,贸然去质问他,他发起脾气,我也拦不住。”
漆随梦觉得他多此一举:“我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你爹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但燕澜走上前,他并没有跟。
“父亲。”燕澜摘下面具,拱手躬身。
剑笙在火堆后面盘膝坐着,抬头瞟一眼他的红眼珠:“我听说阿拂的眼睛也被怪物所伤,暂时失明了?”
燕澜点头:“但您不必担心,她已无大碍。”
剑笙说了声“那就好”,遂将燕澜晾在一边。
燕澜解释道:“父亲,孩儿此次回来,是因为闻人家主认为白鹭城水蠹虫的祸端,是由一个叫做纵横道的组织造成的,洪水攻城时,闻人更遭到纵横道的高手刺杀。他指责纵横道与我们巫族有关系,而您就是他们的首领……”
燕澜讲述了风雷帜落在纵横道手中的事儿,“父亲怎么看待此事?”
剑笙却看向前方站在枯树枝下的漆随梦:“他来,是以天阙府的身份查纵横道?”
燕澜摇头:“他找您是为了其他事情。”
漆随梦对上剑笙的视线,朝洞口走去,踟蹰了下,虽不太情愿,还是拱手:“前辈,咱们又见面了。”
夕阳西下,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剑笙朝火堆里扔了块儿火灵晶,火焰顿时暴涨,将周围照耀的更为明亮。
漆随梦距离他太近,险些被火舌触碰,不得不后退。
剑笙漫不经心地道:“瞧你这比我还欠打的臭脸,应是已经恢复了从前在边境当乞丐时的记忆,找我做什么,讨饭吃?”
燕澜在旁蹙眉,父亲说话向来难听,却很少踩着“陌生人”的痛处羞辱。
更何况漆随梦不是陌生人,是巫族请下来的神剑剑灵。
漆随梦绷紧脸色,质问道:“剑笙,我来是想问你,当年将我从无上夷身边偷走,扔去北境的人,究竟是不是你!”
剑笙好笑:“你都说是‘偷’,那便是见不得光,哪个做贼的会主动承认啊?”
漆随梦隔着火焰指向他:“你既这样说,还不算承认吗?”
“少说点废话,拿出证据,你们天阙府在云巅君王手底下,不就是执掌律法的?”剑笙朝无上夷被困住的方向飞快的瞧了一眼。
燕澜追着望过去,心中有了数。
剑笙又看向漆随梦:“你找回了人生前十六年的记忆,最近五六年的记忆难道被你抹去了?即使你觉得天阙府漆随梦是个假身份,不是真正的你,但你学会的那些法则和道理,以及令你一战成名的问道墙,你当时孤身一人退敌护苍生的信念,也全是假的?”
漆随梦皱起了眉。
剑笙双手拢在袖子里,疑惑道:“才过去短短时间,从你身上竟然看不到一点之前的影子,这不应该。你将两个时间段割裂开了?究竟是飞凰山变故丛生,令你无暇融合,还是你在逃避,潜意识里选择停在了五六年前?”
“除魔卫道,难道比当乞丐还辛苦?”
“漆随梦,你不愿意往前走,是想要留住什么?”
“你可曾留住了?”
剑笙的声音不急不缓,平平淡淡,漆随梦却如遭雷劈的愣在那里。
他好像真如剑笙所言,刻意的将这两个时间段割裂开了。
漆随梦忽然有一些混乱,也有一些难堪。
燕澜则紧盯了父亲。
比起来羞辱漆随梦的痛处,这样费心点拨,更令燕澜疑惑不解。
燕澜自己都不曾得到过这般点拨。
只不过,他也用不着点拨。
山洞外这片静谧之地,一时间,只剩下火灵晶燃烧的噼啪声。
被入夜的寒风一吹,漆随梦如梦初醒,再次说道:“我没有证据,但我就是证据!”
剑笙:“哦?“
漆随梦指了下被他挂在左侧腰带上的诡异面具:“我记得你的面具,你可以说是魔人假扮你,意图嫁祸你,但那个贼人将我带去北境,一路都牵着我的手,帮我穿衣,喂我吃饭。若是魔人假扮,恐怕不会这样待我,也不会令我怀揣希望,我是和父母走散的。”
然而始终没人来寻他,漆随梦才确定自己是被父母遗弃。
“所以,不是你还能是谁?你的修为和无上夷不相上下,有本事偷走我。我又是你们巫族请来人间救世的,你不敢怠慢我……”
剑笙打断:“我都将你扔了,还不敢怠慢你?你自己听听,说的这是什么话?”
漆随梦喉结滚动了几下,又陷入了难堪之中,不知该怎样辩驳。
这正是他想不通,想来讨说法的原因。
剑笙既然狠心将他偷走,扔去北境苦寒之地,又为何会一路细心的照顾他。
剑笙却又点了点头:“但你说的没有错,你的确是我从无上夷眼皮子底下偷走的。你们可不要小瞧无上夷,他不是个省油的灯。”
“父亲!” 燕澜忍不住出声提醒。
剑笙置若罔闻,反而还诉苦道:“你知道耗费我多少功夫?我在天阙府外蹲守了将近一年,才终于寻到一个机会。若不然,你一岁多的时候便被我扔了,就不会记得面具,不会记得神都,不会南下。”
燕澜无语:“兹事体大,您不要乱说话。”
怀疑父亲是故意在气无上夷。
剑笙轻飘飘道:“看来是我平时太不正经,说实话反而没人信了。”
漆随梦压住自己的怒意:“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剑笙指着燕澜,“还能是什么理由,我儿子后灵境里封印了一个会引起人间浩劫的怪物,我不将你从无上夷身边偷走,几年之后,等你适应了躯壳,稳定下来,那位神君就要降世,杀我儿子,我能让他下来?”
此事漆随梦知道,之前燕澜讲述姜拂衣的记忆碎片时,并没有瞒着:“但封印是你们封的,请神君也是你们请的……”
“不是我。”剑笙朝万象巫望一眼,“是我夫人和那群王八蛋的决策,我没资格参与,对这些全都一无所知。”
“孩儿不相信。”说话的是燕澜,“就算您一无所知,也不可能单单为了救我一命,无视母亲付出的心血和牺牲,做出这样不顾人间安危的错事。”
剑笙继续拢起手,凝视眼前的火焰:“当然不只是为了你,更多是为了我自己,因为我实在做不到,神君下凡之后,用我一个儿子的身体,亲手杀了我另一个儿子。”
这次不只漆随梦愣住,燕澜也微微怔了怔。
“漆随梦,你下凡使用的这具肉身,属于我大儿子。”
剑笙平静地如同讲故事一般,“他比燕澜大了十岁,可惜先天不足,异常羸弱。我们夫妻俩想尽了一切办法,也找不到治他的法子,凡迹星说他活不过一岁,因此在他五个月大,我们便将他封印了,想着今后兴许会有能超越凡迹星的医修出现。神君下凡,需要献祭一具肉身,当时已经选定了族中一对夫妻的幼子,算是我夫人的表侄子,天赋颇高,但那对夫妻带着那个孩子,连夜逃离了万象巫……我夫人没再挑选新的,将我们被封印的长子献祭了出来。”
漆随梦呆呆站在那里。
剑笙看向他,目光晦涩难辨:“我扔的是你,也是我那已经死去的长子的躯壳。我心胸狭窄,枉顾大局,自私自利,这样的说法,你满意不满意?”
漆随梦双唇微颤许久,却对燕澜道:“我还不能离开,闻人前辈嘱咐我,要我以天阙府的身份,来巫族查纵横道,你既承诺要查,你查,我等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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