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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宿敌复活以后(53)



事实并非如此。即便自己立刻就死掉,文吉也不会缺失任何一部分,他能够完整地活在这世上,重新生长出血肉和温度。

文吉大概不需要这具早已生机流逝的躯体,薛简有时觉得,他的存在对江世安来说,已经成为了一种束缚。

薛简的手臂被紧紧抓住,他将掌心放上去,抚摸江世安的手指,半晌后道:“还会有其他办法的。”

江世安深深地望着他:“你说谎的时候会皱眉。用假话安慰我的时候更明显……你不愿意滥杀无辜,不愿意一个人因为身世命运和你相仿就遭到横祸,你放心,我会动手得干净利落,这是为我自己,就像你此前跟我说的,是为了我自己。”

……

收到这封信的江世安异常振奋。这是他得到的第一个“或许可行”的办法,这种域外邪派的秘术他也听说过的,有传闻说,用替命术取得他人阳寿的人,最后都会得到报应、跟自己想要的结果失之交臂。

倘若有的选择,江世安也不会将这个旁门左道的方法记在心上。但他没有选择,薛简也没有时间了。

人海浩渺。相同的命运不好搜寻,但身世却可以锁定——至少那些世家大派、名门正道的嫡传,倘若又无父无母,那么跟薛简的身世便非常相似,如果从中选出天才横溢被视为下一代传人的,范围就更小了。

范围虽小,但近在眼前的还真就有一个。大悲寺的嫡传弟子,慈怀方丈的徒弟如今就在城中布施,他法号心痴,年仅十七岁,已在关外颇有声望。

这是大悲寺最重视的传人,天赋绝佳,修行有成,近年来才放出来行走江湖。八月初三,正是布施之日。江世安把这个日期刻在心里,对自己说,不需要等太久……很快、很快他就能验证……这个人的命运了。

八月初三来临了。

这不是一个好天气,阴云密布,风雨欲来。江世安找到一个非常好的地方观察这个进行布施的街道,他在楼宇之上,坐在窗前擦拭风雪剑的剑刃。在窗户下面,等待布施的流民贫户已经聚集起来,衣衫破旧,饥肠辘辘。

只要心痴和尚出现……

只要他出现,江世安找不到自己失手的理由。

薛简从旁起卦。占卜的铜钱在桌面上旋转的时候,江世安一把按住铜钱,将钱币在手指上弹起,铜币发出“叮”的一声脆响,落在了桌上。

“薛知一。”江世安问他,“你在算什么?接下来的命运么,是我,还是他的?”

薛简说:“我在算我自己。”

江世安笑了笑,拉起他的手,把薛简的指腹放到桌面的铜币上,让他用触感来确定结果:“这结果还算数吗?”

薛简的指腹压在铜币上,感觉到卦象给的结果。他的睫羽颤动了几下,神情忽然放松下来,他轻声道:“小心。”

江世安道:“该觉得小心的可不是我。”

他的右手握住了剑鞘,风雪剑透出伺机而动的震颤。这把剑渴饮鲜血,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江世安的战意了,此刻,对胜利澎湃的渴望淹没了这把名器,让剑器愈发地兴奋起来。

街道当中,一片阴云的下方。流民像是得到了什么讯息,猛地向前涌动过去,在对面的铺子底下,一个穿着灰白色僧服的年少和尚推门出现,旁边跟着两个小沙弥。

心痴看上去很小,他有一张娃娃脸,长得比真实年龄更小了几岁。和尚眉心有一点金色的印记,跟着心痴的两个沙弥推着布施的粥车,周围簇拥着无数流民。

江世安抬起手指,拇指抵住剑柄,一道寒芒从剑鞘中透出。他的目光冰冷而专注,逐渐锁定目标。就在他即将动手的前一个刹那,街道的另一边忽然响起一声懒洋洋的叫喊——

“和尚啊!”

心痴向一边转过头去,遥遥行了一个佛礼。来者广袖博带,腰间挂着一壶酒,面带笑容,扬声道:“运势不好,面带凶光,怕有杀身之祸,贫道早就告诉过你了!你这小和尚怎么不听长者劝告?还来这里?”

薛简从窗后起身,抓住了江世安执剑的手。江世安并没有拒绝他的劝阻,他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个人身上,那张眼熟的脸跟脑海中的一个人重叠。

“……镇明霞道长。”江世安低语一声,回头看向薛简,“他怎么在这里?”

薛简收起铜板所示的卦象,道:“事有转机。文吉,只要知道心痴的行踪,就一直拥有动手的机会。可一旦刀兵相见,反而会没有挽回的余地。而且……”

他只说了两个字,江世安立即默契地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他道:“我的剑已经出鞘了,平白无故地收回岂不可惜?我想要看看你师父是不是真的武功全失,这样恐怕要得罪他了,薛简,你不会怪我吧?”

道长说:“如若错怪师父,我自会赔罪。但眼下……我们是同谋。”

江世安闻言勾唇一笑,翻身而下。他的轻功迅捷轻盈,像是一道夏日阴云中倏忽而至的风,风声掠耳的刹那,风雪剑出鞘的剑吟忽然响起,空中施粥的热雾飘起,被剑锋上极致的寒气镇出一簇冰花。

冰花坠.落之前,剑光顿时出现在心痴和镇明霞的面前。这道无可比拟、不能匹敌的剑光出现在眼前时,剑刃就已经飞至颈侧,似乎下一瞬,就会割断镇明霞的喉咙。

啪。

用于抵挡的拂尘被风雪剑砍断,锋芒悬停在镇明霞的脸颊边,一缕黑发飘落而下,剑风在他的颈项印出一道血痕。

镇明霞的喉结颤了颤,他抬起眼,看向面前唇角含笑、星眸略带杀气的黑衣剑客,迟迟地长叹一声,道:“原来是贫道的血光之灾,这位英雄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啧,你是……”

第40章

江世安唇边的笑意渐渐冷却。

镇明霞将口中欲说的话咽回腹中,向江世安的身后望了望,忽道:“他已经死在路上了吗?”

江世安知道他口中指的是谁,正因为知道,他对这样的揣测并不满意:“道长说起话来,似乎全无半点师徒之情。”

“师徒……”镇明霞笑了笑,“你们的事……贫道有所耳闻,跟观中也有一些书信来往。若是有话要问,还请移驾别处,免得惊扰了小和尚施粥。”

江世安回首望去,见心痴和尚果然还在原地。

那些身体强健、却贪图便宜赖着不走的人原本挤到了最前面,发觉起了冲突,以为必然见血,慌张逃窜着离去……这样反倒逼退散去了一些蒙混过关的贪婪之人,最前方只剩下真正一顿不吃、就会被饿死的灾民。

心痴见状大为感激,一边让两个小沙弥施粥,一边挤了过来,双手合十道谢:“善哉。施主真是解了小僧心头之忧,平日里粮米不足,总不能发放到最需要之人的手中,多亏了施主!”

江世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在心痴的脸上停驻一瞬,转头问镇明霞:“他脑子没问题吧?”

镇明霞笑着摇首:“或许比我那个徒弟要好一些吧。”

江世安抽剑入鞘,冷冷地道:“薛简跟他不一样。”

镇明霞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这可说不准。要论痴,大概都是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江……阁下,我们移步吧。”

江世安却没有走,煞星般立在一旁。他抱着胳膊,眯起眼向长长的街巷扫过去,视线掠了一个来回,落在心痴和尚的身上:“我要他跟我一起走。”

镇明霞眼神微动。以他遨游天下的见识,显然从自己的卦象和江世安的态度中寻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摩挲着被斩断成两节的拂尘,把拂尘断裂的部分捡起来,用布条缠紧,问道:“小简还没有死?他的状况……”

江世安道:“他不会死。”

镇明霞盯着他的背影:“招魂术是方寸观的秘术,我的体内虽无武功内力,可也有一些见识傍身。你如今这个样子,薛简就算不死,也已经是个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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