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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宿敌复活以后(73)



老管事呆了呆,愣是大气儿也不敢吭,硬着头皮参与进来。

前期不必要的准备事项一概省略,至于亲朋,也实在没有两个。宅院外雇用了很多家丁,布置得红火妥当。没有宾客,江世安也没有礼单要整理,可就算没有宾客,他还是态度格外认真,就好像他真的跟薛简结成了一次世俗意义上备受祝福的伴侣。

薛简试婚服的那一日,他的眼睛有所好转。

原本连光线都不能感知的双眼,也逐渐能辨认出鲜明的色块了。不同的亮度和色块在眼前移动,铜镜里映出一道灿烈鲜艳的婚服。是男装,两个人都是男装,交领广袖的喜袍,细细的黑色革带束腰,绣图相仿但并不相同,料子是整个朱雀城最名贵的。

薛简走动了一下,铜镜里的大红色块跟着稍微移动,他伸手触碰了一下镜子,摸到冰冷的铜镜后,才慢慢道:“是我。”

江世安就在旁边盯着他看。

薛简从未有这样鲜艳的着装。

他看了很久很久。这就像是一块永远埋在雪里、落在水里的璞玉,忽然间被雕琢出刻痕、被珍存放在鲜艳的锦盒里面。富贵气、烟火气、红尘的气息,冲淡了薛简身上萧瑟离群的落索清寒,把他带回了五味俱全、六欲随身的人间。

直到薛简问他:“你觉得如何?”江世安才回过神来。

他先是下意识说,“好。”然后绞尽脑汁想分析出一个所以然来,可是人到急处偏偏词穷,此前的风趣气度不翼而飞。江世安只好干巴巴地、很诚恳地说:“特别好!”

薛简坐到他面前。

这是他的未婚妻,江世安盯得理直气壮、目不转睛。他说:“夫人,真不能穿裙子吗?”

薛简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真的要——”

“不是!”江世安说,“洞房的时候换一件裙子给我看吧,好不好?我要撕烂你的裙子,骑在你身……”

薛简沉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江世安说到这里,自己也倍感心虚,人在心虚的时候就开始假装自己很忙,他将一旁茶桌上的茶具翻过来覆过去地摸,低声道:“……不行?不行就算了,我也没有很想看,不过就是你勾.引我罢了,难道我不看会死吗?也不会,我是一家之主……”

“好。”薛简答。

……

成亲是傍晚。

吹打的队伍绕着城热闹了一大圈儿,都没人打听出新娘子到底是哪一家的千金。院落里摆了大几十桌,只要在门口恭祝一声新婚的吉祥话,就让满城的贫户百姓进去混口饭吃。一时之间,城中众人风靡而来,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但内院却没有人能进去,见不到真正的亲朋好友,没有携礼而来的宾客,也不曾见到大红花轿里坐着得到底是谁。鞭炮声连续不断地响,吃食酒水,供应不绝。

与之相反的,是非常安静的内院。

院子里也张灯结彩,但堂中没有亲朋,也没有父母,上方是两个木头牌位。

锣鼓声在空寂的堂中嗡地一声震起,回响了很久。傧相高喊“一拜高堂——”

两人一起叩拜下去,对着在九泉之下终于瞑目的两位至亲高堂。

二拜天地。

江世安心愿已了,对天地的公与不公都仇消怨解。他被另一端挂着团花的红色喜带牵引下去,偏头去看幪着盖头的薛简。

看不清薛简的神情,但他的手紧紧地扣着鲜红的细带,指骨收缩。他很快又松开手,抓住江世安,跟他低声道:“文吉。”

江世安反握住他,说:“我在你身边,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能够忍耐莫大痛苦,能够一直在黑暗冰冷道路上踽踽独行的薛简,其实非常非常需要他的存在。需要他的安慰、他的肯定,需要他的一切。江世安在这一路上慢慢地领悟到了这一点,薛简总是那么主动热烈地献出他的所有,可触摸他时,却又只能触碰到他竭力克制下来的冷静温度。

他其实不能接受一个人。

但他又常常都是,一个人。

于是江世安每一次都更用力地握紧他,每一次都试图学会对方那种不顾一切的主动。他一次、十次、百次地反握住薛简的手,跟他说,我不会离开你。

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夫妻对拜。

傧相才刚刚喊出来,江世安就抛弃了礼法,没有等下一句,他就伸手撩开盖头的一个边缘,从对拜的距离钻进去。两人交颈亲吻,江世安伸手勾住他的脖颈,在薛简的唇上用力地咬了一口,说:“夫人,我要抱你入洞房。”

薛简舔了一下唇上的齿印,反手把他抱了起来。

江世安眨了眨眼,也没挣扎,只是靠在他身上——直到一头倒在床榻间。外面的鞭炮烟花不绝于耳,江世安仰起头,让薛简亲到喉间。

盖头自然而然地滑落下去了。

“你这么胡闹——把傧相和老管事都吓坏了。”薛简腻歪地贴了贴他的脸。

江世安看着他,双眸明亮:“夫人,我的那个呢。”

薛简明知故问:“什么?”

江世安盯着他一动不动:“咱们家应该听谁的?”

薛简无奈地亲了亲他,在他面前解开喜服的衣带。松开收束长发的莲花冠。

衣冠尽除,雪发垂落在一件红底金线的罗裙上。他没有换好,耳根就烧红了一片。另一个更没出息,眼睛竟然不知道放在哪里好,视线扫过去才看了一个来回,就主动上去滚成一团。

这件罗裙终究还是被撕破了。

裂帛之声清脆悦耳,随后,是淅沥纠缠的雨声。江世安不知道后半夜是否下雨了,那时宴席散去,通红的灯笼点在回廊上,他的意志有些崩塌了,只能垂下手,让指节埋入到对方雪白的长发之间,并不敢乱动,两人的气息在淅沥小雨里交融到了一起,他怕弄伤薛简的喉咙,但薛简却不在意,又贴过来,薄唇覆上紧抿的唇线,撬开他绷紧发抖的齿关。

“啊……”江世安混乱地吸了口气,从他的舌尖尝到一点微涩。

“夫君。”薛简这么称呼他的时候,眼帘扫在面颊上,痒痒的,连江世安的心都跟着痒痒的,“该你还债了。”

江世安哪里会不从。

他可是连本带利还了个彻底,以至于洞房花烛过去,还仍旧哀怨着念念不忘,控诉薛简假装冰清玉洁,实际上没有比他更坏的。这时薛简就会贤惠温柔地给他洗手做饭、切水果,将糖渍梅子塞给他吃。

这种奇特游戏是他先开始的,江世安嘴上控诉,心里其实还是很愿意的。婚后半个月,他正在看薛简养身体的药方,耳畔冷不丁又响起一句。

“夫君。”

江世安动作一顿,心里有点热乎乎地发痒,他面上不显,抬眼看过去。

薛简的眼睛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颜色仍旧灰蒙蒙的,望过来时,目光格外朦胧。他刚给风雪剑换好新的剑穗,把剑器放下,望着江世安,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

薛简叹了口气,道:“不能伺候好夫君,你会不会休了我?”

江世安没憋住,张口道:“……你神经病吧!薛知一,想干就直说,这都是跟谁学的,我可没教你……呜呜……”

薛简把他的抱怨封在了唇间。

无极武馆的当家和当家夫人很恩爱,虽然夫人生不出孩子,但江馆主伉俪情深,把每一个来学武的少年人都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仔细教导。

朱雀城的人们都这么说。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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