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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想火葬场啊[快穿](210)

作者:Alohomora 阅读记录


新帝像是没听见他的问话,俯身将他搀起,温声道:“舍弟的香火功德,想必国师已取回来了。”

南流景错愕抬眼,盯着眼前这神色恭谨的人间帝王,寒意透骨而出。

……不是因为新帝说错了话。

恰恰是因为这话说对了。方才洛泽怒急攻心,对他动手时,他确实趁着稍纵即逝的机会,做了这件事。

与洛泽对话时,南流景的确暗中设法……取回了本该是燕玉尘的功德香火。

这是唯一的办法,不只是为了燕玉尘,也是为了洛泽。

倘若再这样执迷不悟,洛泽做的事,天道也难容,就不止是成不了仙、回不了天上那么简单。

只要有机会,南流景一定会这么做——新帝清楚这一点,于是给他机会,让他与洛泽见面,耐心在一旁等。

这样的耐心,像是冰冷的绳索,缓缓套上他的脖子。

……

这三年来,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出,新帝原来有这样的手段,原来做着这样一番谋划。

偏偏这绳索他挣不脱。

南流景没在新帝身旁看见残魂。

在这一瞬溢出的恐惧,比他以为的更甚,南流景用力攥住新帝手腕,厉声问:“他人呢?你把他看到哪去了?!你可知洛泽——”

这堪称仓皇的质问,在看清新帝眼中一闪而过的讥诮时,尽数卡在他的喉咙中。

新帝不紧不慢,等他沉默,才缓声道:“舍弟累了,在休息。”

残魂力量不足,连形态也无法一直保持,在六哥怀中睡了没多久,就渐渐涣散,又变成一团聚不起的鬼气。

这一团鬼气,如今藏在那枚石佩里,被新帝随身护着,很安全。

不会被人打扰,不会被人骗,也不会死。

做了鬼,就不会再死一次了。

……

南流景胸口起伏,喉咙发不出声,脸上涨得刺痛,不知羞愧还是痛苦。

他踉跄着撑起身,没走出多远,已被新帝周到地请上马车。

马车气派,不缺供奉大国师的礼数……至于内里空荡,徒有其表,想来仙人也是如此,不会有多介意。

南流景也无心多管,阖紧双目盘膝而坐,咬牙恢复仙力,将那些被掠夺的功德与香火归位。

他不敢睁眼,不敢看。

明明三年前那一幕,他就和那些凶手站在一起,看得清楚明白——明明那时他还能自欺欺人,忘记燕玉尘摇过的头。

鬼气重新汇聚凝实,燕玉尘的影子慢慢显现,还是死前的样子。

还是死前的样子,胸口血迹未干,脸庞苍白,冰冷着一动不动。

因为功德和香火全部回流归位,这次连新帝也能看见他。

新帝也坐在马车里,仿佛没见到那可怖的箭创,只是将弟弟护进怀中,轻柔地缓缓拍抚,低着头轻声说话。

燕玉尘的魂魄慢慢被六哥叫醒。

他躺了一阵,茫然的眼睛渐渐有了焦距,认清眼前的人后,就冲兄长露出笑容。

任何人看见这样的笑容,都忍不住跟着微笑,跟着心生喜欢。

新帝也不例外,仇人近在咫尺,依旧以袍袖覆住他的箭伤,露出些笑意。

新帝将他更往怀中揽了些,低下头,温声问:“睡醒了?想去哪玩?”

小皇帝听懂这话,就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是做了鬼,此刻的脸和耳朵只怕也要跟着变红。

“读……书。”小皇帝磕磕绊绊地说,“奏章……”

“没奏章了。”新帝摸摸他的头发,“六哥回来篡你的位,做皇帝,把你的奏章全抢走,把你发配去蒸包子。”

这是句很轻的玩笑,连小傻子也听得懂,连心智未复的懵懂鬼魂也听得懂。

燕玉尘睁大眼睛,乌黑的瞳孔亮起来,像是冰湖化冻,像是活过来——没人见过哪个鬼魂的眼睛这么亮,仿佛生机勃勃。

燕玉尘躺在六哥怀里,疼得动弹不得,却止不住高兴,高兴得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话。

新帝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说:“没哄你,是真的。”

燕玉尘日夜盼着这件事,从活着盼到死,盼到用白羽箭把自己钉在龙椅上。

“六哥……”燕玉尘说话吃力,声音很小,“六哥。”

新帝揽着他,弟弟叫几次就应几声,保证这不是做梦,更不是什么骗人的幻术。

六哥没不要他,没生他的气,没把他一个人扔在世上……只是没收到信。

原来只是没收到信。

六哥一收到信,立刻就回来了。

小皇帝活了不大点的一辈子,从没遇到过这么好的事。

燕玉尘痛得胸腔痉挛,手脚不听使唤,脸上还压不住高兴的笑容,春风从眼底涌出来。

新帝将自己的修为灌给他,这三年新帝虽然离了昆仑,但修炼不辍,不如仙力有用,却能止疼。

燕玉尘躺在六哥怀里,疼痛渐消,意识就跟着模糊。

他混沌了几次,又极力聚拢心神,重新睁开眼睛。

“困了,是不是?”新帝抱着弟弟,轻声哄,“没关系,先睡一觉,睡饱了再说。”

他不让燕玉尘看见不相干的人,国师也还算懂事,石像似的定定坐在不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新帝不在意这个,专心陪着燕玉尘说话:“六哥不走了,以后都留下,做一辈子皇帝,你要管六哥一辈子饭。”

燕玉尘做了鬼,脾气也很好,慢慢点头:“蒸包子。”

“只是蒸包子?”新帝握住他的手,“你六哥日理万机,得吃好些,少说也要加个汤。”

燕玉尘的魂魄弯着眼睛,轻轻回握那只手,笨拙地哄他六哥:“包子……有很多馅。”

新帝问:“多少种?”

燕玉尘没数过,还真被问住,念着数了一会儿,没能数清。

“再添碗粥。”新帝说,“罚你不会数数。”

小皇帝忍不住笑了:“……会数。”

新帝问:“会数?”

“会数。”小皇帝说,“也会做汤。”

小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就显得很沉稳、很威风,颇有些包子铺老板的风范:“还有粥……会做粥。”

……

这话在仙人听来,未免太过寡淡无趣了。

可就是这样几句寡淡的话,就把小皇帝哄得比任何时候都高兴,连困也不困了,靠在六哥怀里,断断续续数着自己会做的菜名。

南流景没听过燕玉尘说这么多话。

过去的十二年,在大国师身旁,在摄政王眼中,燕玉尘沉默寡言、笨口拙舌,话说不利索,会做的事也不多。

……十二年来,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只有这样,当洛泽与那些人合谋杀燕玉尘时,他才能置身事外,不管不顾。

一个活得浑浑噩噩的傻子,死了再去投生,有什么不好?

南流景以为自己一直能这么想,他从没料到,在看见那叛贼张弓,慢条斯理挑选白羽箭时,他就已经开始后悔。

这份后悔来得迟过了头。

他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想明白燕玉尘并不是傻子,浑浑噩噩的是他。

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慢慢想起过去的事,想起那双总是乌黑安静的眼睛,想起抚在他头顶的那只手。

活了千年的仙人,被人间一个心智不全的凡人少年包容、照料,这本就已经够丢脸……若是因此动了不想回天上去的念头,就更荒唐了。

可究竟什么才是仙人?

不择手段,打着“不沾因果”的幌子纵凶杀人——这是仙人?

洛泽说急需最后一魄,倘若再不归位,剩余的魂魄也要飞散……洛泽这么说,他就信了,就逼着燕玉尘死。

为了掩饰那点丢脸、荒唐,他和那些人站在了一处,自欺欺人为虎作伥。

这是仙人?

南流景盯着自己的手,他聚不拢燕玉尘的魂魄,燕玉尘的魂魄本就是不全的,那一道残魄被洛泽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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