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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想火葬场啊[快穿](209)

作者:Alohomora 阅读记录


南流景一动不动站着,他的脸色已不仅仅是苍白,在苍白中,有种石像才有的灰冷。

他成不了仙,回不去天上了。

……洛泽呢?

南流景看着眼前的身影。

洛泽的样子,与他记忆中那十世之前的云端仙人,依旧一般无二,却又仿佛早已迥异。

有变化是一定的。

昔日在九天之上,朝代更替兴亡,只是他们手中对弈的闲棋,俗世中的芸芸众生,也不过是目下的点点尘埃。

不需要多费力气,就能留在九天之上时……不论是什么样的脾气秉性,落在凡人眼中,都仿佛慈悲。

“你和人联合杀他,是吗?”南流景垂着视线,他的仙力有所恢复,已经能用神魂传音,低声问洛泽,“你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洛泽回答他,“我只是设法让一些人知道,杀了燕玉尘,你我都会很高兴。”

南流景脸上的表情,像是又被这句话做的鞭子剐在脊背上,撕去几块皮肉。

洛泽问:“你不高兴?”

南流景摇头。

他在那个时候,的确想让燕玉尘转世投胎。但这就像做包子不得不和面、揉面,不得不剁馅调味。

因为有这一道流程,避不开,所以只能去做。

看着燕玉尘死,称不上“高兴”。

“洛泽。”南流景低声问,“你为什么高兴?”

洛泽看他的视线堪称古怪,半晌又化作嘲讽,几乎好笑:“你在想什么?”

洛泽冷嘲:“你莫非觉得……你在意他,我心生不甘,才故意除掉他?”

南流景摇了摇头,他不是这个意思:“不会。”

洛泽对他,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还不至于因为他在意一个凡人,就这样涉险,不惜妄瞒天道以身入局。

他们两个在千年前,的确很要好,很亲密无间。

但那样的关系,就像九天之上不落尘埃的慈悲一样,之所以圆满,是因为圆满本来也不难。

不难的事,没人不愿去做。

明明知道艰难,知道痛苦不易,跌了不知多少次,头破血流还要爬起来去做的……是傻子。

是不开窍的顽石。

是人间供奉的仙。

“你害怕他。”南流景轻声问,“是吗?你怕再不动手,就收不回这一魄了。”

燕玉尘比他们更像是人间的仙,那些功德,那些纯粹的、不懂掩饰的感激,喜爱。

……那些用“洛泽”这名字没用,用燕玉尘的名头才能聚拢的香火。

洛泽其实一直都清楚,一直都恐惧,也一直都自欺欺人,死死咬定这只是自己的一魄。

在某一瞬,南流景看见洛泽眼底的神色,冷厉得堪称狰狞。

洛泽像是想杀了他。

可洛泽没这么做,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不能——那些看不见的、爬蔓似的细细锁链,同样钻进洛泽的经脉。

更多更杂,有些漆黑无光,有些殷红似血。

洛泽的脸孔变得煞白,由错愕到惊惧,他拼命以仙力斩断这些锁链,每斩断一条,就有更多冒出来。

每斩断一条,就有短暂的因果化成薄雾,薄雾之中,幻出虚影。

南流景定定看着那些虚影。

燕玉尘活着的时候,他从未留意过,自己是怎么对待燕玉尘的。

因为在他心中,和一个傻子相处,不用那么在意……反正燕玉尘不懂,不明白,就算特地说什么做什么,燕玉尘也无法理解。

现在看来,不懂、不明白的是他。

自以为运筹帷幄的摄政王,一切尽在棋局中,将养护那残魄的金光醉,掺在小皇帝常喝的补药里。

金光醉是天酿仙酒,滋养仙魄妙用无穷,肉体凡胎却受不住,稍多服用就会将经络活活撑裂。

故而对人来说,这是穿肠剧毒。

南流景自己都忘了,原来他也醉在这仙酒里过。

原来神仙醉沉了也会说胡话,也会把心里的事倒出来,颠三倒四地追问燕玉尘,想要怎么死。

这其实也没什么。

毕竟燕玉尘从小就知道,自己有天要死,要把残魄还给仙人。

有借有还,天经地义,燕玉尘并没有不情愿。

不情愿的是他,恐惧这一天的是他,越来越不想杀燕玉尘,开始后悔喂这傻子喝金光醉的是他……可他不能不救洛泽。

幻象之中,醉昏了头的他形容狼狈,一只手死死扯着眼前的顽石,逼燕玉尘承认:“你想的,想转世,是不是?”

十世轮回,走到这一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洛泽魂飞魄散。

小皇帝坐在榻上,眼瞳乌黑安静,看着跪在眼前的摄政王。

南流景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样狼狈、这样丢人的时候,燕玉尘静静坐着,清明干净,衬得他更不堪。

情愿死和想死是两码事。

就像燕玉尘不想做皇帝,但为了救他,情愿去做。

做了皇帝的燕玉尘,不想每日吃力学习那些枯燥的政务,但为了天下百姓,也情愿学。

埋头苦学的傻子皇帝,学到背不下也读不进,用手重重砸几下脑袋,继续读,继续背。

……燕玉尘原本不必过这种日子,他有兄长,有手艺,能蒸人人爱吃的包子,是人们都喜欢、都感激,想摸一摸脑袋的神仙娃娃。

小皇帝被困在宫中囚笼,被摄政王扯着逼问,是不是想死,想转世,想去来生。

小皇帝看着他,用手轻轻摸他的头顶。

乌润瞳孔里映出他的影子,那是双温柔过头的眼睛,

燕玉尘慢慢摇头。

第84章

南流景被按在地上。

洛泽死死扼着他, 胸口起伏不定,瞳孔隐有赤色。

“你做了什么?”洛泽寒声质问,“为什么会这样——你对我做了什么?!”

为什么会有锁链, 为什么斩不断?

为什么斩不断?!

南流景看着眼前狰狞身影, 吃力摇头。

他什么都没做……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没做。

他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他不敢亲手杀燕玉尘, 却在叛贼张弓搭箭时袖手旁观, 他对自己说转世投生对燕玉尘好,仿佛这样就能抵消心底的慌张。

他再三对自己重复,燕玉尘命数如此, 这一世本就该是这样。

这一道残魄,天生就该当皇帝, 就该死在反叛的贼人手上,就该早夭,将残魄还给洛泽。

于是他什么都不管。

他什么都不管, 宫变的那一日是端午, 他其实知道燕玉尘做了粽子, 他也答应要带燕玉尘去山上采菖蒲,做驱五毒的香囊。

小傻子比哪天都高兴, 书也少读了半个时辰,一早就换好了衣裳, 守在窗前等。

南流景被洛泽掐住喉咙, 他的脸色变得灰白, 却不知是对着谁。

……那一天, 倘若燕玉尘不守在窗口等, 是不是就不会被那白羽箭轻而易举,一箭便索了命?

要杀燕玉尘的是洛泽, 可让燕玉尘做皇帝的是他,让燕玉尘被一箭穿胸的是他,定住那残魄,叫洛泽轻易收走的也是。

如今因果已成,人人皆在局中,不论情不情愿,逃不脱了。

洛泽面色莫测,盯他半晌,一言不发起身便走。

袍袖拂过,染了血迹泥泞,被南流景用力扯住:“你要去什么地方?”

“与你无干。”洛泽冷声说,“要我留在人间,我宁可魂飞魄散。”

南流景死死扯住他不放:“你不能再动燕玉尘。”

洛泽嗤笑一声,甩开他那只手,瞳底阴郁之色流转,竟隐隐透出黑气。

“洛泽!”南流景咬了咬牙,“你沾了太多因果,不能再越陷越深。你再去伤他,就真回不去天上了……”

洛泽化纵地金光扬长而去,没了影子。

南流景被余威震开,重重跌在地上,呛出口血,视野里渐渐浮出个人影。

……

并不叫他意外的人影。

南流景看着负手而立的新帝,他抹去淋漓血痕,吃力扯了扯嘴角:“……这也是陛下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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