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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没想火葬场啊[快穿](129)

作者:Alohomora 阅读记录


他晚上出去,陪他的小仙鹤夜游秦淮、畅饮达旦。

时鹤春过去曾对他说,若有这么一天,能拽着大理寺卿荒唐放肆、花天酒地一宿,死了也能瞑目。

这话其实不能当真。因为有些施主整天把“死了也能瞑目”挂在嘴边上,就是为了吓唬和尚当真,不敢不听话依着他。

时鹤春说过能瞑目的事多了,饿的时候要几个包子就号称死后能瞑目,困狠了只要秦大人闭嘴就能瞑目……有时候哄办案办得愁眉苦脸的大理寺卿,号称只要能看秦大人笑一笑就死而无憾了。

这些话都当不得真,也早该桩桩件件、字字句句都当真。

秦照尘早该把每句话都往心里去,早该相信他的小仙鹤是真的只想吃包子,只想好好睡一觉。

时鹤春哄他高兴,想尽办法招惹他,他就该像小时候那样,把乱动他佛珠的小施主按在榻上,不准说话不准动。

时鹤春其实只要被他这么隔着被子抱紧,抱上一会儿,闭着眼睛不说话不动,支撑不住,就能睡得着了。

孤魂看他一阵,大概是觉得他实在无可救药,一阵风过,就没了动静。

秦照尘就继续回去绘像。

他画的“神仙恩公”很受沿途的百姓喜欢,都说就该是这样,就该这么丰神如玉。回头就找最好的木匠照着刻了,日日香火供奉,求恩公长命百岁。

于是这么日复一日,有事可做,白日去祠堂里上香,夜里陪时鹤春逍遥饮酒、玩到天明,仿佛也不难熬。

——————

这样的日子一直过到杭州。

冬气虽然未尽,但这里毕竟温暖,浅雪覆盖下,已有点点新绿破土探头。

时鹤春飘到一株梅树旁,拨了拨上面的薄雪,看生机勃勃的嫩苞:“这就是你打算流放我的地方?”

秦照尘提着一只灯笼,站在他身旁,手里还零零碎碎拎着点心、花灯、几样下酒小菜。

这都是时鹤春逛街看上的。

虽说鬼魂吃不了,但看着也高兴……时大人完全记不住自己醉了干过的事,一口咬定谁会干巴巴只喝冷酒。

谁会干巴巴只喝冷酒,醉沉了趴在梅树上,差一点就被风雪冻成一树落红。

哪里会有这样的人。

时鹤春不信,被秦王殿下从那株梅树上抱下来,拂去肩上雪:“是。”

秦照尘问:“喜欢么?”

“自然喜欢。”时鹤春还在琢磨,“我那梅树要是种这地方,说不定就活了。”

秦照尘怀中的鬼魂,轻飘得不若一捧纸灰,若隐若现,森森鬼气冷得刺骨,远胜江南薄雪。

秦照尘脱下大氅,将飘飘荡荡的小仙鹤裹住:“是。”

“算了。”时鹤春也琢磨完了,掀阵风敛起点雪,将那个小花苞盖上,“还是种你家院子里。”

秦照尘怔了怔:“为什么?”

时鹤春如今根本就不怕冷,也根本裹不住大氅,轻轻一飘,就绕到秦王殿下面前:“为什么不?”

这样理直气壮的反问,竟然叫秦照尘半个字也说不出。

时鹤春飘在他身畔,跟着秦王殿下回客栈。那一盏纸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灯火暗了一霎,又重新亮起。

“照尘。”时鹤春说,“树总是要死的。”

时鹤春说:“我……那棵梅树,本来也活不长。”

他说:“那棵树是这么想的——既然要挑死地,还不如死在你的院子里。”

他们这些日子都闭口不谈生死,夜夜笙歌,要么捡热闹的地方去,要么流连歌舞楼台,夜泊秦淮近酒家,绕不完的满目琳琅繁华。

于是秦照尘也在这话里定住。

秦王殿下拎着杂货,臂间落着大氅,提着那只昏暗的灯笼,慢慢呼吸。

……他知道时鹤春说的不是树。

不是树,他们走到风波亭,时鹤春还是决定和他聊这个。

说那个释不开的死结,说拦着他们、让他们没能走到江南的那段过往。

时鹤春临死前,最后的那个晚上。

那晚他们算得上不欢而散。

其实谁也不想不欢——因为都有计划,因为都不打算耽搁。

所以许多话来不及说,许多事也再来不及解释了。

“那棵树,心里是这么想的。”时鹤春慢悠悠说,“反正秦王府穷疯了……就算劈掉当柴烧,也得便宜自家人。”

“死得其所,死得不错。”时鹤春说,“没什么遗憾,劈掉当柴烧,也能烧出一把烫火,烧一片清明天地。”

秦照尘勉强笑了笑,没有推开客栈的木门,立在风雪里。

“今日陪你逛。”时鹤春接过他手里的灯笼,“你想去什么地方,风波亭?”

秦照尘有些错愕,抬头看近在咫尺的人影。

鬼影……时鹤春的影子暗淡阑珊,有些地方已模糊不清。秦照尘在路上拜谒寺庙,请教得道的大和尚,才知有些鬼魂并非真困于人间,只是执念未尽。

心愿了却得越多,执念消散,身影就越淡,早晚要回天上去。

他的小仙鹤,这次大概是真到了要走的时候。

秦照尘低声说:“风波亭。”

有时他真忍不住想,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时鹤春。

这本是前朝临安大理寺内狱旁的亭子,碧血丹心的忠臣良将叫世道所杀,死于此处,成了后人凭吊的地方。

秦照尘要去风波亭,不只是为了去祭奠凭吊,也是为了去查一查杭州这最后一个大理寺,有没有什么冤假错案,最后处理妥当。

时鹤春点了点头,将那一盏灯笼拎在手里,晃晃荡荡,随他往风波亭去。

……

大理寺卿进下头的分署,用不着什么印信腰牌,一张脸就够了。

秦照尘查阅卷宗、审核旧案,有神通广大的时大人陪着,用不了两个时辰。

做完了这些,他不叫官员陪同,独自去了风波亭,将下酒小菜、点心逐样摆好,将那一盏花灯挂在亭中,取出灯笼里的烛火。

“忘了酒。”秦照尘意识到少了什么,对时鹤春说,“等我,我回去买。”

时鹤春坐在栏杆上,晃着腿:“你袖子里不有一壶?”

秦王殿下身形定了定,神色仍缓和,蹲下来哄他的小仙鹤,甚至还有镇静笑意:“喝点好的。”

“时大人驾到,喝点好的。”秦王殿下已经学会将这几个字念得柔和,不再是分道扬镳的冷硬,“怎么能喝冷酒。”

时鹤春看了他一会儿,没有多说,只是慢悠悠飘起来,伏落在他背上。

没有力道,秦照尘其实盼着有力道,盼着那是结结实实一条命的分量。

但他背上只有一只快消失的鬼。

秦照尘背着他买酒去:“回天上以后,要做什么?”

“不知道。”他的小仙鹤嘟囔,“大概去做事,天上也有不少事。”

这回答有些出乎大理寺卿的意料,但想了想,又的确在情理之中——天上怎么会闲着。

若是真闲到整日潇洒、无所事事,人间的香火供奉岂不是没人管了。

“忙不忙?”秦照尘说,“别误了吃饭睡觉。”

时鹤春随口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也或许现在就困了。

秦照尘忍不住想,时鹤春白天莫非不睡觉,怎么新鬼只有晚上出来,还这么容易困。

这些漫无边际的念头,在脑子里想一会儿,总比想一棵树是怎么活到头叫人放松。

秦照尘买了一整坛好酒回去——的确是很不错的酒,拍开泥封就有酒香四溢,四下夜色寂凉如水,满天星斗,正好同小菜一并拿来下酒。

“我方才翻卷宗。”

秦照尘说:“杭州大理寺代管南直隶并五省事……有份蜀州旧案,里面夹着族谱。”

是鹤家人的旧案,和谋反满门抄斩云云没什么关系,只是个两家人争祖宅的案子。

案子判的没什么问题,秉公办理,执法妥当,只是里面夹了鹤家未曾删改的旧族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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