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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尽安收到信时,已经是又半个时辰后了,他当即便要出门,只是刚走到门口,瞧见自己一身过于亮眼的月锦衣袍,思索再三还是脱了下来,换上一声黑黢黢的衣袍。
看着能轻易融入黑暗的衣袍,陈尽安满意地点了点头,当即便往外走。
自从公开宣布不再效忠冯稷,他便从冯稷的私宅搬出来了,如今住的是临时买来的宅子。宅子不算太大,总共就三进三出,他在最后一进,沈随风住在前头的院里。
也就是说,他要想出门,必须经过沈随风的院子。
想起沈随风咬着牙警告自己别乱跑的模样,陈尽安心虚不已,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贴墙走,花了一刻钟才走到沈随风那院的门口。再开一道门就可以出去了,他默默松了口气,却在开门的刹那,看到门外的人愣了愣。
沈随风也是一愣,对上他的视线下意识问一句:“你又乱跑什么?”
陈尽安立刻站直了些:“我……我睡不着,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还特意换上夜行衣?”沈随风看清他的打扮,当即冷嘲。
陈尽安抿了抿唇:“这不是夜行衣,是黑袍。”
“我管你什么黑袍白袍,伤口好利索了吗就四处乱跑?”沈随风冷笑一声,“你也就仗着我如今岁数大了懒得跟你计较,若是换了我年轻的时候,遇上你这么不听话的病患要么不治了要么干脆一包毒药亲自送你上路,也省得最后白费力气……”
“你怎么拿着行李?”陈尽安突然问。
沈随风一顿,脸色突然有些不自然。
“你要走?”陈尽安渐渐意识到什么。
沈随风轻咳一声,将包袱往身上背了背:“如今殿下还没登基,我暂时不会离开……已经告老的崔太医是我多年好友,前几日碰上了,他邀我去家里住一段时日,我推辞不过,便答应了。”
“想去找他叙旧直接去就是,为何一定要住过去,”陈尽安不解,“是我招待不周吗?”
“没有不周,你……挺好的。”沈随风扬唇。
陈尽安:“那为何要走。”
说着话,他就去抢沈随风的行李。
沈随风赶紧避开:“诶……你别乱拉,我要去崔太医家。”
“去什么去,如今京都看着平和,其实暗流涌动,你留在我这儿最安全。”陈尽安还要抢。
沈随风:“小心你伤口……你别抢了,我去崔太医那儿也一样安全,再说你们朝廷暗流涌动关老百姓什么事,只要别打仗,对我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放手放手!”
沈随风虽还算灵活,但跟一身蛮力的大将军还是比不了,眼看着包袱要被他拽走了,沈随风终于急了:“我就是不想住你这里了!”
陈尽安停下:“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沈随风气笑了,“我心胸狭窄,看不得你跟殿下甜甜蜜蜜行吗?”
陈尽安愣了愣,手上力道突然一松。
沈随风赶紧将包袱抢了回来,睨了他一眼道:“你这几次偷摸跑出去,都是因为她吧,是不是还觉得挺有情1趣?我搬出去,眼不见为净,心里还舒服点。”
“……你还没放下殿下?”陈尽安渐渐蹙眉。
沈随风笑了一声:“你问问殿下过去那些男人,有哪个是放下了。”
陈尽安静默许久,道:“既然没放下,为何不留下?”
沈随风一顿,神情渐渐微妙:“你不醋?”
“我只想让殿下高兴。”陈尽安平静回答。
沈随风无言许久,终于感慨地拍拍他的肩膀:“当初看见你时,我就知道最后留在殿下身边的一定是你,真的……”
他苦涩一笑,“可惜你有容人之量,我却没有,搬出去反而心安。”
陈尽安看出他去意义绝,最终还是点头了:“好。”
沈随风轻呼一口气,笑道:“你替我转告殿下,我就在崔太医家等着她,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就尽管来找我。”
“好。”
“还有我给她拿的那些药,她一定要按时吃,如今还年轻,许多病症都不显,真要是上了年纪再调养,可就来不及了。”沈随风叮嘱。
陈尽安:“你为何不自己告诉她。”
“你先同她说,”沈随风扬唇,“等她来找我时,我再跟她说,多说几遍,她总能记在心里。”
“好。”
马车已经来了,沈随风看了陈尽安一眼,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便先一步离开了。陈尽安目送他上马车,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才扭头朝着反方向去了。
他到长公主府时,夜已经深了,阿叶将药热了一遍又一遍,看见他赶紧迎上去:“殿下的药得饭后喝,你先劝她将晚膳用了。”
陈尽安答应一声,低着头进屋去了,屋里灯烛明亮,冯乐真随意倚着柱子坐在地上,垂着双眸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她捏了捏眉心:“都说了本宫不饿……”
“殿下。”
冯乐真听到陈尽安的声音,顿了顿后抬起头来,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你怎么来了,又是阿叶那丫头叫你过来的?”
陈尽安到她跟前蹲下,这才瞧见她的手边的地上放着一块明黄的东西。自从顶替了杨阅山的身份,这样的东西他也见过不少,只是瞧着制式与他看到的不太一样。
见冯乐真没有反对,他将东西拿起来,看清上面的内容后愣了愣。
“殿下,这是……”他一开口,声音难掩震惊。
冯乐真闭了闭眼睛,抬眸看向他:“我要进宫,去见冯稷。”
“好。”陈尽安点头。
冯乐真一顿:“你不劝我?”
“刚才有人劝殿下了?”陈尽安反问。
冯乐真沉默一瞬:“阿叶、婉婉、范公公都劝了,说宫门已经关了,深夜开启不合规矩,为免落人口舌最好是别去。”
她是被劝了多少次,才能说得这样流畅?陈尽安眼底泛起笑意:“殿下想去就去,天塌下来有卑职顶着。”
冯乐真抿了抿唇,神色缓和了些。
“但是殿下,去之前能不能先用膳?”陈尽安小心地问。
冯乐真静默片刻,点头答应:“好。”
陈尽安终于长舒一口气,当即去门口让阿叶传膳。阿叶一早就准备好了,闻言赶紧将饭菜端到屋里,结果一进门看到冯乐真还在地上坐着,刚要去请她起来,陈尽安便无声摇了摇头。
阿叶担忧地看了冯乐真一眼,到底是转身离开了。
陈尽安端着碗,将各式的菜都夹了些,然后重新回到冯乐真身边,学着她坐到了地上。
“殿下,卑职喂你。”他认真道。
冯乐真看他一眼,不语,却在饭菜送到唇边时没有拒绝。
一口菜一口饭,陈尽安手里的碗很快就空了,正当他要再去盛一些时,冯乐真叹了声气:“已经饱了。”
陈尽安闻言立刻放下碗筷:“那殿下去更衣,卑职去准备马车,我们这就去宫里。”
冯乐真静静看着他的眉眼,许久才轻笑一声:“算了,明天再去吧。”
陈尽安心下松了口气,面上却半分不显。
“那卑职扶您起来?”他又问。
冯乐真答应一声,将手递给他,陈尽安笑了笑,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又去端了药给她。
“都喝好久了。”冯乐真眉头轻蹙,却也没有拒绝。
其实不难喝的,沈随风也不知在药里加了什么,味道甜甜的,没有半点苦涩。
陈尽安看着她将药一饮而尽,想起沈随风的叮嘱,又道:“沈先生说了,殿下就是要趁年轻的时候调养,方能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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