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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今日怎么醒得这么早?”阿叶不解。
冯乐真扬唇:“想不想回家?”
“殿下您说什么呢,这儿不就是我们的……”阿叶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瞬间睁大眼睛。
冯乐真唇角笑意淡去,静默许久后缓缓开口:“昭告天下,皇上品性端正温良俭让,一向敬爱本宫,如今做出谋害亲姐的事来,定是有奸佞惑误非他本心所愿,本宫身为皇室血脉、大乾唯一的长公主,有责任拨乱反正清除奸佞,还皇上清名,还大乾清净,还百姓清天。”
“即日起率亲兵进京,拦我者与奸佞同罪,杀无赦。”
阿叶久久无言,再开口已经有些哽咽:“是!”
长公主殿下要回京的消息先是在长公主府内传开,范公公第一个来问,得知是真的后,再三要求也要跟着回京。
冯乐真失笑:“您年岁越来越大,确定受得了路上颠簸?”
“受得了,老奴什么都受得了!”范公公眼底含泪,“老奴要亲眼看到李同的下场,方能觉得心安!”
当年之事,熟知内情的人都觉得李同看在同乡的份上饶了他一命,可唯独他自己知晓,两人一同进宫,他运气好一些,一进宫便去伺候妃嫔,李同却被分到了浣衣局,他多次相帮,李同却觉得是在施舍,无一日不嫉妒他,后来特意将他酒中的毒减少大半,也不过是不想让他轻易死去,好长长久久地活在这世上受折磨。
他恨了多年,如今终于能做个了结,他自然不肯错过这个机会。
冯乐真盯着他看了许久,到底还是答应了。
范公公一走,府中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来了,确定消息属实后一个个欢天喜地。大乾人最在乎归属,虽然营关也很好,可到底不是自己的家,如今终于可以回家,自然是高兴的。
冯乐真也没想到,自己做了决定之后书房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但也理解一个个的渴望回家的心情,所以一边处理公务,一边还算耐心地安抚他们,等到后来时,直接轻车熟路了,一听到有人进来的声响,便直接答应一声。
“是,要回京了。”
第无数次听到门口出现脚步声,冯乐真头也不抬道。
“真要回京?可塔原的兵马还没到呢。”祁景仁的声音响起。
冯乐真顿了一下,抬头看到她后笑笑:“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问问殿下,怎么不等绯战发兵,便要先行出发。”祁景仁蹙眉问。
冯乐真:“若是等他发兵之后,本宫再带那么多精锐离开,岂不是落人话柄?”
“卑职不信殿下没有可以对付这种话柄的说辞,再说了,殿下难道忘了那月城是谁的管辖范围?”祁景仁抿唇。
冯乐真:“知道。”
祁景仁眉头皱得更紧。
“正因为知道,才要在冯稷下令放行前出发。”冯乐真看向她的眼睛。
祁景仁愣了愣,半晌才吭吭哧哧开口:“卑职、卑职这就派人潜入月城,若是月城府衙敢阻拦殿下,便说明月城府衙内也有奸佞,卑职就与殿下里应外合,替皇上清理门户!”
冯乐真见她明白,便含笑点了点头。
祁景仁离开了,冯乐真又拿起一本公文,只是还未打开看,阿叶便跑进来了。
“塔原……塔原来信。”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将信件交给冯乐真。
冯乐真结果看了一眼,失笑:“这信倒是来得及时。”
冯乐真思索片刻,写了一封回信交给阿叶。
万事俱备,何需东风,冯乐真既已做了决定,营关一众人自然要全力响应,明知回京路上困难重重,但仍有许多人愿意追随,祁景仁挑了又挑,终于挑出三千精锐来。
临行前一日,冯乐真迟迟睡不着觉,索性到院子里散步,结果一进院子,才发现醒着的不止她一人。
长公主府灯火通明,人人都收拾了许多包袱,厨娘更是要将自己用惯的锅都带上,被范公公好一通教训,以至于眼圈都红了。
“没什么可伤心的,你想带就带。”冯乐真失笑。
厨娘还未开口,范公公便先说话了:“那怎么行,人人都多带一些,到时候路上累赘,还不是辛苦殿下。”
“一口锅而已。”冯乐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范公公:“哪是一口锅的事,三千祁家军为了追随殿下,要离开自己住了多年的家乡,一个个轻装简行,连家中老母烙的饼子都不敢多拿两个,叫他们知道殿下的厨娘连锅都带上,他们又该怎么想?殿下,您是以人心得天下,任何时候任何事上都不得失了人心”
冯乐真倒没想过这些事,渐渐正色起来。
厨娘忙道:“不带了不带了,京都那样大一个城,哪里买不到好锅了?到时候再买就是。”
“殿下。”范公公蹙眉。
冯乐真缓缓舒出一口气:“知道了,按范公公说的办就是。”
“多谢殿下。”范公公恭敬行礼。
冯乐真浅浅一笑,带着阿叶去了别处散步。
“范公公太小题大做了,殿下提高祁家军待遇,照拂他们家中老小,是他们的大恩人,哪至于就因为一口锅失了人心。”走远了,阿叶才敢小声嘀咕。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许多事都是从一件件小事积累起来的,今日是本宫疏忽,范公公提醒得对。”冯乐真笑了一声,“到底是先帝身边的老人儿,考虑事情就是周到些,这次回京带着他是对的。”
阿叶眨了眨眼睛,只是替厨娘说了一句:“她也没坏心,只是想让殿下路上吃得好些。”
“本宫明白的。”冯乐真点了点头。
阿叶见她都懂,便笑了一声。
主仆二人在院子里转了两圈,阿叶突然心生感慨:“咱们刚来的时候,这院子破得跟什么似的,一场积雪都能将房顶压塌,如今也修葺好了,虽然小,但比起从前也算焕然一新。”
冯乐真抬眸,看向擦得锃亮的青砖角檐,眼底泛起淡淡笑意。
“殿下,咱们回京之后,是不是不会再来了?”阿叶问。
冯乐真:“以后有机会,还是可以回来的。”
只是什么时候有机会,却是说不准了。
阿叶抿了抿唇:“刚来的时候,天天盼着离开,真该走了,反而有些舍不得了,殿下二十一岁来到营关,时隔四年离开,算是最好的年纪都留在这里了。”
“只要心气儿不倒,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年纪。”冯乐真走到灯笼下抬起手,看着自己的影子落在地上。
阿叶沉默许久,笑了:“殿下说得对,只要心气儿不倒,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年纪。”
主仆二人聊天到深夜,冯乐真被阿叶强行送回了寝房。这段时间她鲜少独处,此刻屋里只她一人,她坐在梳妆台前想了很多,想到四年未见的傅知弦,想到去了云明的沈随风和祁景清,想到决绝离开的闻歌、被塔原王宫困住的绯战,还想到了……已经离世的陈尽安。
她垂下眼眸,视线落梳妆台上,那里有绯战相赠的方盒,也有一个巴掌大的、某人花了所有银钱还预支工钱才买来的水精灯笼。
想得太多,何时靠在桌边睡着的都不知道,大约是因为睡得不舒服,她昏昏沉沉间做了梦,梦见有人唤她殿下。
“殿下,殿下……”
她静静看着眼前人,沉默了不知多久,才问一句:“何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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