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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幕之臣(18)



“去了。”冯乐真微笑。

冯稷背手转身:“说起来她开府设宴前,朕听说她身体好转,还派人去看过她,如今庆王身死,就留她一个孤零零在世上,你我还是要多照看些才是。”

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净。冯乐真笑笑:“原来皇上只是派人去看看她。”

“不然呢?”冯稷回身反问。

“皇姐还以为……”冯乐真似乎有话想说,最后却只是叹了声气,“没事,皇上爱照看就照看吧,皇姐不喜她,多看一眼都嫌烦。”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冯稷失笑。

冯乐真也笑,两姐弟笑了片刻,她突然切入正题:“皇上方才说近来忙得很,可是为了修运河一事?”

冯稷脸上的笑瞬间淡去:“修运河利国利民,偏就有些眼皮子浅的非要阻止朕,皇姐你说朕该拿那些人怎么办!”

眼皮子浅的冯乐真笑容不变:“其实先帝在时,陆路已经修得极好,实在没必要再修一条运河,更何况如今国库空虚,一旦动工便可能伤筋动骨,臣子们会反对也是正常。”

“正因为国库空虚,才该尽快修运河,先帝驾崩前颁布律法,十年内不得增加赋税,可这几年收的税一年比一年少,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若再不想办法充盈国库,只怕大乾危矣。”冯稷这段时间因为运河的事都烦死了,此刻连说话都透着暴躁。

冯乐真眨了眨眼:“修运河便是皇上想的充盈国库的办法?”

“正是,律法有言,行船税比陆税高两成,只要让那些往来商队都从水上过,这一来一回便多了四成,国库自然就充盈了。”冯稷忙道。

……这是在说什么疯话?冯乐真微笑:“可这样一来,只怕那些经商的百姓不乐意。”

“本就是最低贱的商民,能为大乾出一份力是他们的荣幸,有何资格不乐意?”冯稷不屑。

冯乐真继续微笑:“虽然总说士农工商,商者行事总有诸多限制,但皇上该知道,那不过是怕百姓重商轻农荒废土地,才不得不定下的规矩,可不是让你从心里把自家百姓分为三六九等的。”

“皇姐的意思是要反对到底了?”冯稷脸色有些难看。

冯乐真叹了声气:“我只是想让皇上三思。”

“三思……好一个三思,人人都叫朕三思,连说辞都跟皇姐一样,既然他们这么相信皇姐,不如朕将皇位让给皇姐好了!”冯稷将手边杯子猛地摔到地上,炸响的声音惊得殿内服侍的宫人们齐齐跪下。

冯乐真面色不变:“皇上真是气糊涂了,皇位岂是说让就让的,是皇姐不会说话,惹你生气了。”

她将姿态放低,冯稷没办法再发作,只能僵着脸给台阶。

姐弟二人一同用过午膳,冯乐真又在宫里小憩片刻,一直消磨到傍晚时分才回府。

秦婉早已在院中等候,一看到马车回来,便立刻迎了上去:“殿下。”

“如何?”冯乐真问。

秦婉:“庆王妃旧疾复发,已经起不了床了。”

冯乐真一顿:“那个大夫呢?”

“荷花宴那晚便离开了庆王府,如今庆王府到处找他,闹得整个京都城都不安宁。”秦婉回答。

“这般说来,还真是个神医。”冯乐真勾唇,“可知他如今在何处?”

“前两年退隐的崔太医家中。”秦婉回答。

冯乐真点了点头,又转身回到马车上:“尽安留下,阿叶随本宫去崔家。”

“现在?”阿叶惊讶。

冯乐真笑了:“既是神医,自然要早早抢回来。”

第13章

崔家在京都城最繁华的长平街深巷里,巷子弯弯扭扭如同迷宫,狭窄的石板路只有三人并肩那么宽,马车半点都过不去,冯乐真只能带着阿叶徒步前行,走了半天总算来到一扇破旧的门前。

“确定是这里?”冯乐真难得迟疑。堂堂太医,辞官后就住这么个破地方?

阿叶:“奴婢确定,绝对是这里。”

“偷偷来过?”冯乐真凤眸一眯。

阿叶讪讪,没敢说来踩过好几次点,只等着她何时想治惧寒贪暖之症了,就赶紧过来请崔太医出山。

冯乐真睨了她一眼,懒得拆穿她那点小心思:“还不敲门?”

“是。”阿叶赶紧上前,结果刚一抬手,院门就开了,她忙回头禀告,“殿下,没关门,不会是庆王妃的人来过了吧?”

“没有。”冯乐真的视线落在满院晾晒整齐的草药上。

阿叶摸摸鼻子,站在门口喊了两声,仍不见有人出来,便求助地看向冯乐真。冯乐真朝她伸手,阿叶赶紧扶住,一主一仆不紧不慢进了院里。

深巷里的宅子大多局促,院子也窄得可怜,好在足够长,尽管总体不大,但也算是三进三出。两人穿过一间又一间堂屋,等到最后一个小院时,便看到一个身着白衣、以发带束发的身影,正背对堂屋整理晾晒的草药。

阿叶刚要开口询问,冯乐真便抬手制止了,好整以暇地打量他。

“阁下不请自来,是不是不太合适?”清越的声音响起,他却没有回头。

阿叶蹙眉:“大胆,谁准你这样跟长公主殿下说话的?”

那人晒药的手顿了顿,若有所思地回过头来,下一瞬便与冯乐真四目相对。

好一张俊秀的脸,不同于傅知弦的风流矜贵,也不像陈尽安坚毅内敛,更没有绯战的精致与野性,偏偏气质浑然天成,自带一股随意自然。

“长公主?”他缓缓开口。

冯乐真微笑:“沈先生。”

那人顿了顿,继续翻晾药材。

“放肆,见了殿下为何不跪?”阿叶不悦。

那人:“沈某膝盖不好,跪不了。”

“什么荒唐借口,跪不了不会行别的礼?”阿叶瞪眼。

那人:“不会。”

“你……”阿叶瞪眼,正欲教训他,崔太医急匆匆从外面赶回来。

一看到冯乐真也在,他先是一愣,又赶紧下跪:“参见殿下。”

“崔太医不必多礼。”冯乐真看了眼阿叶,阿叶赶紧去扶。

崔太医借着阿叶的力站起来,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妙,于是硬着头皮介绍:“殿下,这位是借住在草民家中的小友,名叫沈随风。”

“沈随风,”冯乐真眼眸微动,片刻后轻笑,“好名字。”

崔太医笑笑,正要继续说话,晾药材的人已经转过身来:“龙胆草该收了。”

崔太医一个激灵,赶紧向冯乐真告辞,一转头便消失在前厅。

待他离开后,沈随风才缓缓开口:“殿下若是为庆王妃而来,还是趁早回吧,在下行医的规矩之一,便是不遵医嘱者不医,她擅自更改服药时间,还贪食忌口之物,已犯在下的忌讳。”

“谁跟你说,本宫是为她而来?”冯乐真反问。

沈随风闻言抬眸,与冯乐真对视片刻后伸手:“不论能不能医好,出诊即一千金。”

“一千金……你怎么不去抢!”阿叶震惊,“知道寻常百姓家一年的口粮才多少钱吗?要价这么高,谁敢找你看病?”

“寻常百姓有寻常百姓的定价,王孙贵族有王孙贵族的标准,殿下若是嫌贵,就请回吧。”沈随风说罢,又不理人了。

“你……”

“本宫这次出来匆忙,身上没带银票。”冯乐真打断阿叶。

沈随风:“无妨,最后再结也一样。”

冯乐真颔首:“明日一早,本宫会叫人接你去余太师府中,替他医治咳疾。”

“行。”

事情定下,也没什么可逗留的了,冯乐真转身就走,只是上了两层台阶后突然停步,借着台阶居高临下地回头:“沈随风。”

沈随风手里还拿着草药,闻声仰头看向她。

“你脚上有东西。”冯乐真说。

沈随风下意识低头去看,还没等看清脚上有什么,就听到她突然说:“免礼,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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