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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族]跟冰山上将闪婚后(60)

作者:凌冬未巳 阅读记录


谢钧这次顾不上惯他滥说谎话的坏习惯,他眉头不自觉皱在一起,眼神凝重,淡漠的嗓音放得很轻,直接摊牌:“秦时,你睡不着?”是个结果肯定的疑问句。

谢钧一直知道秦时性格中隐存着许多病态与暗伤,而这个虫谎话连篇,擅长伪装,他不知道他伤在哪、经历过什么、难过着什么,也很难猜得。

但有一个他确凿。秦时对受伤很敏感很敏感。比如自己这次回来后,那那一次又一次,他蜷在自己房间门前的地板上,头靠在墙壁上,嘴唇冻得发紫不安地浅浅地睡……

“为什么?”谢钧感受着胸口沉重而冰凉的温度,问出口。

完整的句子是:为什么不能睡着?他知道秦时明白。

谢钧上一次赶他回去,精神力泄露只是掩子。最根本的是秦时的不正常。

他半夜醒了几次,秦时总是睁着眼,手规规矩矩放好,一眨不眨看他。他当时还以为秦时是不习惯……

但那次不管怎么说,秦时还知道看他睁开眼了,赶紧闭上眼伪装一下。

这次却这么严重,痴痴地,又迟钝。已经不能仅仅划为不习惯了。

谢钧必须要知道。他等秦时开口。

秦时抱他抱得更紧,半晌不说话。终于开口了,声线很稳,声音不大,一字一句,却都发着抖,很闷:“你明天走了,还会回来吗?”

他慢慢的,像是解释的断续着说一句话,声音更小,很含糊,谢钧却听出了隐藏的害怕与心悸:“我妈妈……睡着了……她……不在了……”

说着,那个陈年的伤历历在目,仿佛又重新刺伤他一遍,秦时觉得疼,他眼睛闭上了,睫毛扫过谢钧的脖颈,涩涩的,没有泪水,像蛮荒中一口枯井。

他抱住谢钧,像是要留住他。

谢钧不知道他口中的“妈妈”是什么人,但明白一定很珍贵,也许就是阿含之于自己。

他也明白了,秦时这样,是害怕他的离开。

他怕自己离开……谢钧垂下眼睛看秦时黑色的飘飘散散的头发和紧紧靠住自己的身体,内心流出酸涩——让秦时这么不安,他觉得抱歉。然而,他却不能说任何承诺。

秦时内心情绪太激烈,动作失了分寸,缠绕在谢钧身体的手臂勒得更紧,误伤了骨翅,疼痛蔓延出来,到手臂,到脖颈,到头部。

谢钧终于抬手,却是回抱住秦时的腰身,头低下,眼睛也低下,浅淡的笑,洋洋洒洒的温柔,那么冷漠的金属色声线,也变得隐忍包容:“逃不掉的。”

秦时迟钝抬起脑袋,头发乱得翘起,眼圈是红的,睫毛湿成一簇一簇,又乖又可怜。

他在谢钧向下暗示一瞥的目光中,循着那目光,低头呆呆看看腰间的手,然后……脑中暗光一闪,回忆突然涌现。

——一个秦时无赖地笑,说着:“你现在在我怀里,逃不掉的。”

他猛然想到自己霸道羞耻的玛丽苏发言,忍不住笑出声,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发烫,却不再那么不安,眼睛亮亮的,脑袋放在谢钧胸前,明晃晃地笑,晃花了面前人的眼。

温度很凉,谢钧被冰得骤然回神,他错开眼掩饰,手中把更多被子盖给秦时,松开暧昧的搂抱:“睡吧。”

秦时却没有松手,他怀抱着真真切切的人,觉得安稳。

光线昏黄,模糊,一闪、一闪,明、灭、明……慢慢地、慢慢地,秦时第二次,睡着了。

谢钧更高为他拉了被子,又回抱住了秦时的肩背,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眼神明明灭灭。

寂静容易引人感想,他一时思绪繁多。

他明天要走了。

在中心区,严格禁止展开骨翅,他违背规则,犯了大忌,洛晟那些人不知道在编排什么,这一去,又是环环相扣的危险。

怀中实感的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神色不变,却更紧的抱住,感受着一种厚重的真实。

前途弥漫着浓黑的大雾,曾一度淹没他,是秦时,染亮他,让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与黑暗融为一体。秦时已经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咔哒咔哒,指针一圈一圈移动……在寂静的黑夜中异常清晰。

时间从来雍容,现在却带着逼迫,压在谢钧心上。

窗外的月亮很大、很圆、很亮,把挂钟的时间照得清楚,也照明了侧面小窗外的混乱与摇摇欲坠,照明那场混乱是怎样冷酷地破碎了秦时所有的在意与偏爱。

怀中的温度还是冷,他用手指试秦时脸侧的温度,像冰。怎么都捂不热。

这个雄虫,从来不会爱惜自己,还总喜欢装得坚强、不在意。

但还好。他明明谎话说遍,偏偏又最不会说谎,最复杂又最单纯,谢钧甚至不用认真猜,只要靠近他,就能明白他的心在说什么。

指针敲到五点,秦时紧紧抓住他衣服的手突然松开,独自抱着被子,滚到床边沿,蜷起来继续睡着着,甚至睡的更舒服,即使更不安。

他依恋谢钧,但最后的最后,在睡梦里,还是无法控制被习惯奴役。从原本星球到虫族,他一个人太久太久了,与不安朝夕相伴,哪怕到现在,哪怕爱谢钧,他下意识的本能,仍是反复的掩盖与冷漠的封闭。

谢钧要彻底进入他的生命,须要长久地陪伴他、靠近他。

谢钧左肩麻得失去了知觉,秦时远离后,他却没有动,静静看了很久外面的破败,睡不着,也有一种莫名的心思,他默默穿上鞋,下了床,开门出去……

吱呀的开合声响后,寂寂黑夜,秦时被独自关在里面。

……

秦时做了一个梦。很乱。

零零碎碎的片段,有他八岁被追杀,迷失在边缘区祈山里,嚼了四天树叶,冷得搭在树间的厚厚的绳子上睡着的景。有生前,他整晚整晚睡不着,无聊枯坐得画面……

床上的秦时动了动,在梦里,眉头皱在一起,像被魇住了,却醒不过来。

他梦见,有人跟他说温柔的谢谢,又奇怪的,加上三个字。

“对不起。”

然后。

门开了。

秦时猛然睁开眼睛,黑暗下,满眼都是恐怖。他沁了一额头的汗,滴滴答答淋湿头发,一直忍不住喘着粗气,被子被他无意识扯得很乱。

终于走出来,意识到那只是个梦,秦时松了口气,他急急转向谢钧的方向,去追逐心安,像溺水的人想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而。

那里空空荡荡。冰凉得让人心悸。

轰得一下,所有情绪冲到大脑,秦时脸上的表情呆住了,像失去了一切,控制不住自己,害怕地,迫切地,期待地,寻找地,他直掀了被子,鞋都忘了穿,就奔向门口,握上门把。

门哐啷打开,重重的一声,惊动了外面的清亮,刺目的光一泻千里,包裹住秦时。包裹住他不整的衣衫、冰冷的皮肤、和害怕的眼睛。

一片雾一样的茫茫中,一片清冷的空空荡荡里,谢钧直起瘦弱残病的身体,填补所有缺失的空档,平平淡淡又显眼非常。

秦时的眼睛捉住他,那些负面的怕与伤顷刻间都止住了,喘着气,只余下庆幸。他喉头梗着,吐不出一个字,终于出了音,很哑,还有一种隐隐的惊悸,却是一句明知答案的问题:“你去哪了?”

明明一句害怕的话都没说,一切却全都呈现得如此清晰,他诉说着自己的爱,以隐忍的询问、以单薄的衣衫、以满面的在意。不再张扬。不再没心没肺。

而谢钧明白。

他意识到了自己悄无声息出来行为的不妥当,转而面向秦时,扬了扬手中的巾帕,解释:“药炉脏了,我正好醒,擦一擦。”

秦时眨了下眼睛。从焦虑中脱身,终于看清面前的一切。

还是很乱、很糟。

但他的糖整整齐齐放在糖罐子,干干净净摆在桌面上,与从前一样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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