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个人，抛弃了全世界。

从那后，人生都是虚妄。于是，他不在乎这里的情，不在乎这里的人，也不在乎自己的命。

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秦时失去了爱与恨的本能，他冷漠而孤僻，破碎而苍白，像荒芜的影子。

秦时小升初考试那一天，秦清越和那个女人忙着给自己儿子办生日宴会，佣人保镖都很忙碌，放松了对他的监控。

秦时翻墙进来的，一路上好好欣赏了一番精致的布置。

他一路上挂着笑，进了三楼拐角自己的房间，哼着歌，把课本铺了满屋，天花板上也用胶带粘的满是，然后关上门，一把火，烧了里面的一切。

他一秒也过不了这种虚伪的生活，既然他们听不懂人话，那他不介意闹大。这么想要脸面，他就毁了他们的脸面。

一切都在升腾的火焰中扭曲变形、熔成泡沫。浓烟很大，顺着窗子飘出去，又循着窗呛到宴会的大厅，很快就被发现。

保镖刚冲上来灭了火，秦清越就赶到了，脸上不见一丝怒意，一如既往从容温柔，秦时靠在墙上，对他挑衅的笑笑。

秦清越从来不会在意他的情绪，他再冰冷的眼神、再疯狂的举动，都被当成小孩子无聊的游戏。到现在，秦时早已不想再质问，也不愿意跟他多说一个字。

一个佣人捧了一件礼服过来。

秦清越公事公办开口，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语气，像风一样清：“清扫的阿姨会收拾好，你不用担心，一会儿换上礼服，来了很多媒体，你要出席几分钟。”

秦时瞥了眼那件明显小两号的衣服，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他直视秦清越的眼睛笑，转着手心的打火机到衣物托盘下，明目张胆按响打火机。衣服窜起火苗，被蚀出越来越大的黑洞，发出难闻的味道。

三楼另一侧挂着一张很大的全家福，他们一家三口外加一个P上去的秦时。

秦时烧了刺了他三年的衣服，一句话也不解释，越过秦清越，走过回廊，到全家福前停下，目光慢慢掠过照片每一寸，最后定在自己脸上，眼睛沉得发红，他蓦地抄起花瓶砸碎外罩的玻璃，用匕首狠狠在自己那张傻笑的脸上划下一个错号，向门口离开，嘴角还扯着笑的弧度：“告诉那个女人，她侵犯了我的肖像权。”

秦时走出了别墅。他最后去了本区划片的初中，再也不愿意回来。在众人口中，从秦清越那个小儿子变成了秦家没出息的白眼狼。

秦家的印迹并没有随着他的离开完全消失。

秦清越的优秀儿子颇得他真传，最懂什么是杀人于无形，再加上秦时自己性格孤僻狂傲，几乎每天，都有人来堵他，或者校内混混头子，或者外面的地痞流氓。

秦时打架从来没输过，不管来的人多少。不是因为他多强，而是因为他够狠，狠得让对面想欺凌他的人有种比起他们秦时更想让自己死的错觉。每次吓得头皮发麻。

作者有话说：怎么说，秦时挺丧来着，但他丧的并不颓废。他绝望但从不放弃。

他的价值观就是：

只有他自己可以伤害自己。

剩下的，成王败寇，被弄死了他认。

但只要他活着，他就永不妥协。

在那些岁月里，他一直努力活下去。

但大家也不要学他，那样不好，每天开开心心呀！

第五十章

开始的时候，往往一场架打到最后，秦时一个人比对面七八个人加起来伤得都重，那几个混混流氓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六，一个个欺软怕硬，最后往往都是吓跑的。

但吓跑一批，明天又会有新的补上来，每次都是。到后来，秦时还是受伤，身上却也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煞气，人人躲他畏他，不敢靠近他。

秦清越对秦时废物利用了个彻底。不闻不问三年，突然又给他定了个娃娃亲。是商界新贵王家的小女儿，刁蛮骄傲，秦昭的忠实追随者。秦清越看不上王家，不会让秦昭娶，两家又有意结交，就直截了当地安给了秦时，要他十八岁入赘王家。

前脚通知他结婚的人刚走，后脚王家公主就气愤地带着保镖过来了。

那是他伤得最重的一次。

秦时那时打架还是自杀式的肉搏硬抗，生怕自己死的不够早。对面七八个高大的壮年保镖，局面甚至是呈压倒之势的，他就凭身体里那种静默的疯劲儿在这场围攻中撑了五分钟，一次一次爬起来，最后撑不住，又一次被那个刀疤脸保镖一脚踹在胸口时，仰摔在脏污的水泥地面上。他吐口血，很平静的闭了眼睛。

公主穿着白裙子，嫌弃地走过来，凌厉的眼睛高高挑着，下巴倨傲抬起，居高临下睨视他，然后款款蹲下来，她对着秦时笑了一下，然后狠狠一巴掌甩下来，扯住秦时的头发，柔美的声音破音成尖锐刻薄，像极了秦昭佛面兽心的温柔妈：“凭你也想娶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肖想我！”

她站起身，轻蔑的笑：“我告诉你，秦时，这个婚礼一天不取消你就半刻也别想安宁，我嫁不了昭哥哥，你就用命来赔。”

公主带着她的打手走了。

那之后，来找秦时麻烦的，除了秦昭的走狗，无聊的混混，又多了王瑶凝的保镖。

生活还是挺丰富多彩的，不仅能体验流氓打法，还能感受正宗格斗，有时还能体会一番杀人诛心。

秦家为了控制秦时听话，强制把他转到秦昭的高中，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磋磨锐气。

秦时跟从前一样的孤僻沉默，格格不入。

而秦昭，对他还是一贯的漠视，暗地里时不时冷嘲热讽地企图刺痛他，偶尔还要在朋友、追求者面前扮演一个好哥哥形象，假惺惺一遍又一遍换着话重复秦时最讨厌的话题——怎么讨秦清越的注意。

秦时一般直接走人。然后又得罪了更多人。

高一下学期，那一次，秦清越的催婚、王公主的报复、秦昭仰慕者的恶作剧全赶在同一天，从晚上九点到十二点，很黑，很乱，很脏，他还真以为那天就能死了呢。

但是还活着。

秦时借墙硬撑着站起来，他头靠在砖石的墙面上，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路灯坏了，微弱的光线昏黄，前面人很多，很嘈杂，哭声、骂声堆成一团，什么也听不清，秦时垂下眼睫看过去时，一瞬觉得一切都那么恍惚，像是透过一层幕布投影过来的，昏暗斑驳，像一块儿布满脏污的碎布。

他忽然觉得厌倦。

秦时又闭上眼睛，声音平静的很，很哑，又很轻，像是飘过去的，像他这个人：“告诉秦清越，我喜欢男的。”

从那天他开始用另一种方式放纵欲望，也是那天，不打不相识，他遇到了陆承。

……

秦时静静跟在十七岁自己身后，他隐约记得自己买蛋糕回来的路上车跟一辆大货车相撞，终于死了。

死后回顾一生吗……他也不介意再看一遍，反正他生前没做过一件好事，应该没有再世为人的机会了。

他一直跟在后面，看“秦时”为了反抗秦清越陷入感情的漩涡，看“秦时”一瓶瓶灌酒然后一个人回去，看“秦时”自杀式的打架，看“秦时”那么痛、却又一次想好好活下去……

他看着，不觉得多少共情。

“秦时”又去了black。酒吧霓虹闪烁，光线暧昧，音乐很响，人很多，在舞池摇摆，**纵横而十足疯狂。

“秦时”穿过人群进了六楼包厢，像在等人。

“秦时”等人，他也站累了，坐在窗户上，无视身后万丈深渊，平静地看“秦时”。

不久，进来一个……看不出长相的男孩儿，金蓝色眼线，死亡芭比粉口红，却穿了与妆容很不搭的烟灰色外套，下身是黑色休闲裤。他是跑进来的，都不看一眼直向沙发过来，停在“秦时”身前，气都没喘匀，眨眼笑，然后主动过来，侧坐在秦时身上就狂暴地亲他，手伸进“秦时”外衣里摸来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