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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纪事(114)

作者:绿梅枇杷 阅读记录

深夜驱逐一次,永巷门关闭一次,席间牡丹一次……嘉语细数谢云然说的三次救命,微微一笑道:“谢姐姐好记性。”

已经是改了称呼。

……

嘉语出宫前,就已经住进了德阳殿,这次再进宫,也还住德阳殿。宫里最藏不住话,如今上上下下都知道她与贺兰不和,虽然起因不明,猜测上却都往萧阮身上扯,毕竟深宫无聊,还有什么比风流韵事更提神?

嘉语都撞到过好几次宫人窃窃私语,远远看见她,轰的一下全散了。

好在她也知道,人的嘴是堵不住的,堵不如疏,但实在提不起劲去操纵底下的风向,她终究不会在宫里长住,何况长幼有序,贺兰年长,她年幼,这官司,怎么打都是输。索性充耳不闻。

又过得几日,天擦擦才黑,琥珀来请,说太后相召。嘉语估摸着也差不多是时候了:中秋将近,一众贵女总不能在宫里过节。

嘉语到的时候,太后正在看底下给拟的单子,听到嘉语来了,抬头就笑道:“三娘过来,帮姨母看看,可有什么不妥。”

嘉语接手看时,原来是给各家的赏赐:

谢家清贵,赏的玉版纸,松烟墨,海内珍本;穆家是外戚,赏了内用的盏碟,大约也只有穆家这样世代的皇亲国戚,得了皇家赏赐才是拿来用,而不是拿来供,嘉语记得从前这时节,官窑出了一批新瓷,白如雪,明如镜,艳如胭脂,叩时金声玉韵,颇为难得,后来她成亲时候,也得了这么一套;穆家亲近,姚家就更近了,赏赐也越发平易近人,胭脂水粉,绫扇熏香,还有宫里秘制的点心;至于其余几位,就赏得中规中矩,无非蜀锦,首饰,屏风之类。

嘉语心里琢磨着,在皇后的人选上,太后是彻底向皇帝妥协,放弃了姚佳怡,顺着皇帝的意思点了谢云然。不过谢云然先前拒绝了一次,太后再暗示,不知道谢家怎么接。不过无论谢家怎么接,都是从利益上考虑,和谢云然的心愿,是不相干了。

不由怅然,放下清单说道:“三娘愚钝,看不出好坏,不过三娘想,能让姨母过目的,想必都是好东西。”

太后笑道:“三娘也是时候学着管家了。”

嘉语虚虚应了一声。从前王妃是教过她几日的,只是她那时候左性,也没往心里去,后来吃了苦头,更心灰意冷,反正宋王府上有个无所不会的苏卿染,索性就放了手——这一放,才有后来后患无穷。

只不过如今想来,后宅里受的那些气,说到底都是小节,她父兄不死,苏卿染再能干,也就是个揣钥匙的丫头,她乐意,用她几日,不乐意,随时叫她交了回来,她敢说个不字?

她这胡思乱想,太后忽然取出一卷画,徐徐展开在她面前。

嘉语定睛看时,但见画中人峨冠博带,气度清华,却是清河王。好一会儿,方才听太后问:“三娘见过他吗?”

第74章 深宫走水

“见过的,”嘉语说,“三娘与清河王叔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清河王叔正要去探望明月,是三娘给领的路。”

太后“唔”了一声,不置可否,葱玉指尖缓缓覆过画中人衣角,蔻丹如血,吴带当风,气氛陡然就凝重起来,嘉语心里直打鼓,这宫里像个巨大的黑洞,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地隐藏自己,怕一旦暴露,就被击杀。

月色悄然移上窗纸,覆过太后的手,如一抹玉色轻纱,婆娑的树影,也许是月中玉桂,太后低声道:“……他死了。”

这个消息嘉语早从萧阮口中得知,这时候听到太后说起,还是不得不装出大吃一惊的模样:“什么?”

“清河王死了。”太后恨道,“于烈贼子……”她原本是要痛斥于烈污蔑清河王,不经三审擅自杀人,最终却只说了四个字,又叹了口气,说道:“这次我们母子能全身而退,多亏了三娘机敏。”

嘉语犹自呆呆地道:“我竟不知叔父他……”

心里却想,就算于烈有心弄权,忌惮清河王,没有皇帝撑腰,区区一个羽林卫统领也敢动摄政王?周乐有句话说得对,人总要得陇,方才敢望蜀,到山腰,才敢看山顶,在山脚的时候,即便口出狂言,也算不得数——世传秦始皇出巡,西楚霸王和汉高祖都说过“彼可取而代之”,西楚霸王这句话被视为豪气干云,汉高祖这样说,不过换得几声嗤笑,连他自己也没当真。

只是太后作为皇帝的母亲,总不能为个外人去和儿子计较,哪怕是情郎呢,和儿子比起来,也都是外人了。

作势迟疑了半晌,才接起太后的话:“三娘其实也没做什么。”

太后微微一笑,说道:“你做了什么,本宫心里有数。”指尖还停在画中衣褶上,低低地说,“本宫总不负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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