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云初问话的时候，她有些懵。

“啊？”

她转头，看到的是云初眼中的期待，期待一双倾听的耳朵。

“好啊。”

她们既然是朋友，她自然是愿意为她分忧的。

“我父母背井离乡，到了帝都，在城市底层艰难生活着。”

“我自小长在帝都，并不是户口本上那个大多数人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小城市，这是不是能解释，为什么我的见识看起来并不短浅？”

“父母把所有能攒下来的钱，都用在了对我的教育上，当然，和你们比起来没什么好说的，差得太远。”

“可对我来说，那不仅是读书的机会，还是唯一跨越阶级的机会。”

旁边的女孩听得很认真，脸上却分明露出一点茫然之色，显然是没想到这个故事会这样普通又无聊，甚至还不如网络上一则谣言跌宕起伏。

“听起来很天真是不是？”

“可那个时候，我就是那么想的。”

“后来初中毕业，一家人开始物色高中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自以为是的优秀，又多狭隘。”

“也发现，原来钱的问题，能那么简单地解决。”

“我第一次当模特，工作了不到一周，拿回了我妈和我爸加起来要干一个月才能拿到的收入。”

“我见过了许多人，观众也好，合作的摄影师也好，他们经历丰富，谈吐幽默，是我从前从未见过的人。”

“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识到阶级的鸿沟，第一次发现跨越那样困难。”

“没有帝都户口，我不得不回到老家那边的地级市上高中，中途一直没中断过模特工作，接触到了我从前没接触过的浮华社会，才发现从前想着好好学习改变命运的理想有多天真可笑。”

“大概会有那样的人吧，可不会是我。”

“我没有那么天才，所以只能选相对容易的路。”

娱乐圈对于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来说，着实算一条捷径，虽然需要付出许多艰辛，虽然成功率极低，却也能真正带来阶级的跨越，命运的改变。

它像是传说里在黑暗夜色中唱歌的海妖，凶险万分，却也有让人难以拒绝的魅力。

“小初……”

女孩听完了她的话，声音都温柔了几许。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你会成功的。”

笑颜下是真情实感的祝愿，还有惺惺相惜的温柔。

“谢谢。”

云初吸了一口夕阳的温度，眼中的起伏随着叙述的了结归于平静，逐渐变得坚定。

“我会努力的。”

大学里的前两年，她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除了必要的工作，鲜少出现在公众面前。

善于炒作的流言不攻自破，随着时间的流淌，本来因为她的入场而转移过来的目光，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无人再注视着她，无人再卯着劲要拉她下马，却在她的作品一次次刷屏微博后，习惯了她的存在。

不大的娱乐圈里，竟然就那样有了她的一席之地。

等到她大三那年，接下某部大制作古装剧的女二，铺天盖地都是宣传。

微博上刷屏的杂志硬照，变成了小视频和动图，她的定妆照被数度传播，宣传效果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

可竟也没什么人觉得不正常，毕竟大家对她都已经有了印象，虽没什么作品，颜摆在那里，履历摆在那里，总还是能服众的。

第36章

漂泊者

剧组声势浩大，云初的女配角色看起来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毫无背景的新人，第一次就接到这样重量级的角色，着实让人羡慕。

再联系从前网络上的那些传言，众人心中有了计较。

她必定背景深厚，又心思深沉，这样的人，在娱乐圈是能够走长久的，所以交恶不如交好。

“小初，准备好了吗？”

室外的戏，化妆室是临时搭建起来的，所有人的东西都混在一起，乱糟糟的一团。

饶是流言再多，把她的背景传得再深厚，云初如今也只是一个新人，比起其他的主演，差得有些远，所以没有独立拥有化妆间的待遇，只有一个小角落放着自己的东西。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探查的目光不断，含着艳羡的，带着微妙敌意的，不一而足。

云初仿若未觉，和来叫她的助理打了个招呼，手扶着厚重假发上的簪子站了起来。

“嗯，走吧。”

她身上的着装厚重，所以走得很缓慢，显得仪态更加曼妙。

“好漂亮……怪不得能选中她呢，我要是导演也会喜欢她的。”

有细细的声音在云初走后这样感叹着，旁边的人却哼了一声。

“又漂亮又有资源，偏偏要心术不正，靠着贫苦出生博什么存在感。”

“你看她那大小姐的做派，哪里像是穷人家能惯出来的？”

酸溜溜的声音里，情绪明显，之前感叹的女孩愣了一下，啊了一声。

“也不是吧……就算她不做那些事，其实我也竞争不过她呀。”

声音依旧是细细的，却带着一点难言的委屈。

“就算公平竞争，我也没有胜出的机会吧，人家从小的资源就不一样，学到的东西也不一样。”

“哼。”

“就算不是我，她也挤掉了别人的位置。”

“因为她先用了这个贫寒家庭出生、辛苦打拼到如今的人设，其他人再用就说不过去了，这么说你懂了吧？”

旁边的女孩分明也知道她说的是真实，却又不服气，心思转了好几个弯，最后这么说道。

“本来嘛，她自己好好走自己的路也就是了，去抢别人的位置做什么？”

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声音都变得坚定有力起来。

云初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正在导演的镜头下兢兢业业的工作着。

这一出戏，是皇帝在御花园偶遇女主，见她身着素色衣衫在花丛中格外出尘，一时间有了兴致，让人拿来一张琴，他拨弦她弄舞，场面和谐。

身为女二的云初听了这件事，心生嫉妒，特意着了红装，去御花园“偶遇”皇帝。

她本就天姿国色，如今特意雕琢过，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贵妃娘娘吉祥。”

如今故事才刚刚开始，女主身份低微，见她不敢不拜。

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所以皇帝对她也并无恶感，见她盛装的模样，眼中有欣赏，也有笑意。

“陛下想看舞，怎么也不去臣妾宫中？”

“莫非陛下忘了，臣妾在舞之一道上，也是极为擅长的。”

她没有理会女主，急急地到了皇帝身边，诘问的时候声音里都是委屈，眼里却又风情万种。

皇帝笑了一下，而后伸手去抚她的发。

“不过一时兴起，怎敢劳爱妃大架？”

“爱妃既然来了，不若和清美人比较一番？”

戏里的贵妃居高临下地看着容颜清丽的清美人，戏外的云初也在看着那演清美人的演员。

那张脸实在太过熟悉，让她难以忽略。

正是那位让原主死得不明不白的“姐姐”。

“好啊，只不知清美人会否嫌弃臣妾人老珠黄，不愿与妾共舞？”

话说得十分随和，眼也是笑着的，却分明带着一点警告的意味。

“过了！”

最后的画面，定格在她那个笑容上，妩媚动人，带着绝对的自信和轻微的鄙夷，又掺杂着挑衅的意味。

活脱脱是一个妒火攻心的妃子，却又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大家休息一下。”

“小初演得不错啊，我还担心你没真正面对过镜头，会怯场呢。”

一场戏结束，灯光开始摆弄着角度，导演到了几人身边，显然心情很不错。

“照这个进度，我们很快就能把这个场景的戏份拍完了，说不定还能有时间，放大家回去过个年再回来继续。”

云初笑着接下了他的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