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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养鱼了,勿扰(50)

他的眼睛没有焦距,浅淡的瞳色有点浑浊,但他手上的动作却精准无差,一套温杯,置茶,倒茶,分茶的步骤行云流水,心随水,水随心。

鬼主则斜睨了池惑一眼,余光在两人间游移,不语。

池惑: “雪见红也不是招待一般客人的好茶,多谢款待。”

秦南珂微愣: “看来这位道友不仅懂茶,对我们长昆山也十分解。”

随即他笑着解释道, “刚才…多谢道友的帮忙,不然我可能真要忙不过来了。”

秦南珂指的,自然是池惑编造谎言让他手下门徒卖力干活的事,这杯「雪见红」算是对他的感谢。

“抱歉,我听到了你与他们的对话。”秦南珂又补充了一句。

他的听力要比寻常人更敏锐些,而且为人正直坦诚,在合适的情况下,已经听到的事他不会假装没听到。

“我编了那些话哄骗你们的小弟子,还请见谅。”

池惑向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面对秦南珂这样温和讲理的,他自然会以礼相待。

秦南珂摇头笑道: “是我日常对弟子疏于管教,他们平日里也不听我的,多亏你说了那些吓唬他们的话,否则耽搁了清谈会的茶水供应就麻烦了。”

鬼主用手撑着脸冷眼旁观,将两人的对话神情看在眼里,最后不知他想到了什么,伸手拿起池惑喝过的茶盏,将只喝了一半的茶一饮而尽: “别介意,尝尝你的雪见红。”

他的动作看起来随意,但多少有点肆意在,只有关系非常亲近的人才会这样。

“喝吧,你会喜欢的。”面对这样的鬼主,池惑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他心里好笑,心想这小崽子是不能吃亏的,刚才自己喝了他的茶,现在他也要来喝自己的,可谓“礼尚往来”。

虽然自己喝“自己”的茶没什么问题,但这小学人精实在过于高调了。

秦南珂虽然目不能视物,但他独有一套感知外界的办法,他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忙重新温盏沏茶,默默无言地重新沏了一杯「雪见红」。

“池道友,请,”秦南珂将新茶推到鬼主面前, “你是叔父的贵客,刚才是我的疏忽,见谅。”

“无妨。”鬼主将新茶喝了一口,然后推到池惑面前,看着他的笑道, “滋味确实新奇独特。”

池惑也毫不介意,将鬼主推过来的半盏茶也喝见了底。

好端端的两杯茶,一人一杯刚刚好,却偏偏要两人都分着喝。

秦南珂面上没有表示,却一边沏茶一边在心里道,由此可见,这两人的关系是真的好。

“池道友是叔父请来的贵客,也难得看到叔父和什么人聊得如此投机,可见池道友的见识不同于我们寻常修士,”秦南珂颇有感慨,转向池惑道, “可这位道友,我还不知道你出自哪位仙君门下?”

池惑这才想起自己还未与对方正式自我介绍: “祁忘,是东极门随筝仙君的五弟子。”

“原来是随筝仙君门下的弟子,久仰。”秦南珂将茶点端了上来,他虽然常年隐居雪庐不问世事,但对于当今仙道局势和门派还是有所了解的。

随筝仙君为人清冷疏淡的名声,他也略有耳闻。

自报师门后,池惑便切入正题说道: “素闻秦道友精通草药异术,实际上,我有一件事情想求秦道友帮忙。”

“无妨,你说说。”秦南珂手上动作微顿。

其实根据池惑上一世对秦南珂的解,他深知对方济世仁慈之心,料定对方不会拒绝这个请求。

他也很清楚,秦南珂有这个能力,毕竟他见识过对方的医术。

“我有一个朋友,得了棘手的怪疾,想请求秦道友诊诊脉,看看能不能下个方子,”池惑压低声音强调说, “是不能被外人知晓的怪疾。”

闻言,秦南珂的眉头轻微拧了拧,池惑假装没看到,继续说下去: “当然,我不会白白让秦道友帮这个忙。”

池惑已经在心底算好了账,这次表面上是让秦南珂出手帮忙,实则是借帮忙为契机,获取治愈他眼疾的机缘。

池惑念着自己上辈子欠下的债,想要兑现帮对方治好眼疾的诺言。

秦南珂犹豫片刻: “行,如果方便的话,今晚丑时,可以带你那位朋友来冬隐峰。”

“没问题,那今晚就叨扰秦道友了。”池惑道。

讲定后,秦南珂又去忙着招待宾客的酒水,池惑朝萧过走去,在他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只见萧过面色微沉地点了点头,又问了几句话,待他眉头渐渐舒展开,池惑又朝正喝着「雪见红」的鬼主走来。

鬼主将两人盏中茶水一饮而尽: “人越来越多了,闹得慌,出去走走?”

“行啊。”

牵好线搭好桥的池惑正有此意,他不喜欢置身在闹腾的人堆里,特别是仙门修士聚集的场面,他知道“自己”也同样憋得慌。

两人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雪庐殿,正被众人围住论道的时无筝朝这边看了一眼,他犹豫片刻,匆匆跟身旁的道友讲了几句话,正要穿越人群朝池惑这边走来时,却又被萧过和程渺叫住了。

待时无筝解决完两位徒弟的疑问,再朝人堆里看去时,池惑和鬼主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殿外。

雪停月升,山巅一片清明。

“你就这般出来,不同你师尊打一声招呼,没问题吗?”鬼主用玩笑的语气问他。

池惑知道他明知故问: “要是跟师尊打了招呼,怕是没办法同你出来了,你知道的,师尊现在不待见你,怕你带坏他的徒儿。”

鬼主扁了扁唇: “是,刚才全仰仗渡山仙君的面子,否则我可能早就被随筝仙君支开了。”

池惑揶揄地笑了笑: “得了吧,只要你不愿意,没人可以支开你。”

池惑知道,以时无筝这样斯文讲理的个性,是没办法真正治住自己的。

鬼主也笑,祁忘解他,就像共同生活了多年的伙伴,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对方摸透了。

而他自己似乎也同样解对方,彼此间拥有难以名状的熟悉和与生俱来的默契。

但在鬼主眼里,祁忘身上又藏着诸多秘密,无论是他的来历还是动机,都非常难说服他自己。

这种似是而非的感觉很微妙,不可否认,这让他难以抑制地想要不断靠近,探求真相,不知不觉已深陷其中,为之上瘾。

“我说,你待秦南珂这位故人,与以往的故人不太一样。”鬼主用闲聊的语气说道。

此时两人已经绕过斩雪峰,行至山间梅林。

鬼主用袖子拂了拂石块上的落雪和梅花,摆上了从雪庐殿弄出来的酒和点心。

池惑拍掉衣面上的雪絮,落座石上,敛着眼皮说: “这是我欠他的。”

难得他的话语间没有调笑口吻,认真中藏着几分怜惜。

鬼主扬眉,用探究的神态看向池惑: “可秦南珂看起来并不认识你。”

“是啊,他现在并不认识我,但他能够帮我,我也能帮他。”池惑模棱两可道,似乎并不打算对鬼主详细解释。

鬼主给他斟了杯热黄酒: “你想要同我说说你和这位故人的故事吗?”

池惑接过杯盏,将盏中酒一饮而尽,但他并没有说故事的打算,转而道: “池惑,可你也没,你为何要千方百计来到长昆山清谈会,又为何费那么大劲送枫灯给师尊?”

他又将话题绕回了鬼主送时无筝枫灯一事。

他为阻止“自己”的重蹈覆辙,重生回来后通过各种方式努力干扰原本的剧情线,抢自己的戏份,在角色关系间造成错综复杂的误会……要脸的,不要脸的他都干遍了,但他现在越来越摸不准,在现在的“自己”心里,对天道指定的正缘道侣究竟是做何看法。

天道书上显示的正缘道侣还是时无筝吗?或是已经变成了下一任?下一任还是白逐溪吗?从小崽子现在的言行上来看,完全没有白逐溪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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