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啦。”芸嫔放下酒杯，再不去碰。

第8章

林渊被立为太子一事并未造成丝毫波澜。

大齐王朝子嗣不丰，这个帝国的继承者似乎都有着难以孕育后代的特征，也许是一种遗传病，每代王朝的皇子都不会多于三个，这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兄弟阋墙。

第三代唯有两位皇子，大皇子林曜，二皇子林曦。

承运帝林曜自娘胎里带出的病痛让他体格孱弱，先帝本不愿点他为继任者，可林曦更是如扶不上墙的烂泥一般，只爱在骑射上下功夫，又从不遮掩对男色的喜爱。

他曾亲口对先帝道：“女子不能予我欢悦，我瞧着他们，一点兴致也无，只想蒙头睡觉。”

这话固然让先帝气得重罚了他一通，却也同样令选择缩小到林曜一人之身。好在除去体弱多病，林曜各方面都不差，许是因其病状，他反倒更为宽和耐心，善于倾听他人之谏。

承运帝登基以来，并未让文武百官、先帝百姓失望。

他亲政爱民，休养生息，充盈国库，体恤民间疾苦，只是他登基了十三年，宫内未有一儿半女出生。

此次林渊降世，正如天降甘霖，众人内心很是松一口气，即便承运帝立林渊为太子之时，他年岁极小，却也未曾浇灭心中喜悦之情。

说一句大不敬之语，承运帝的身体……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他有了子嗣，不必从旁支稀少宗亲中过继，已足够叫人感激上苍！有了这层想法，林渊反倒收获不少大臣好感。

他因年纪太小，承运帝默许不必立即搬入东宫，而是于五岁去上书房之后，再离开坤宁宫。皇后对此无甚异议，但除此之外，更叫林渊开心的，要数承运帝时不时来往坤宁宫，为他辅佐功课一事。

他似有意识，认可林渊自身价值，并无压抑阻止想法，而是鼓励引导，望他莫要因此误入歧途。承运帝为他讲述一些颇有趣味的小故事，常为通俗易懂的历史事件，由此展开教育，告诫林渊种种不可触碰之事，却又为他细谈更多可以为之之事。

林渊又不是真的小孩，怎会他如何说自己如何想？

他只是面上听得认真，实际在碰到与承运帝意见相悖之时，自己总在心里吐槽。

譬如谈起外族蛮夷，承运帝欲在边境设贸易之处，以茶叶、丝绸、瓷器换买对方宝马、奴隶、衣物，再以重兵防守，守护秩序，互通有无。此项变革细水长流，缓慢无声，承运帝如此想，亦是如此做，他已做了十年有余，边境之中，曾经每年必来劫掠的蛮族现下已是少了许多。

林渊却想，在此类中古世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蛮夷就是蛮夷，给他们机会，他们定会踏碎中原，将汉人做两脚羊，将中原沃土做牧场，肆意掳掠，随心所欲。

面对这种东西，只有先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打到十年内不敢再犯，这时再以施舍姿态开放贸易，便不会有双方互换物品价值一高一低，中原瑰宝贱卖般换其马匹。

这首先需要贤臣，其次需要金钱，最后需要强悍到足以令蛮夷胆寒的强大武力！

又如面对汝阳王纳男宠，哄戏子，不乐意迎娶王妃一事，承运帝颇为恼怒，他虽没有细说，更未知会林渊故事中人乃是以汝阳王为原型，可林渊仍是一听便明了，这是映射何人。

承运帝循循善诱，他不赞同汝阳王所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便是装，也可装着迎娶王妃，至少留下一点骨血，男子与男子更是无稽之谈，当作风雅之情尚可，真心实意把这摆在明面上，死活不肯与女子有瓜葛的汝阳王，才是这世界的异类。

若无一子傍身，日后汝阳王去世，王位便被收回，何等遗憾可惜。

林渊却心中无所谓，她所生活时代早没了人种、地域、性别、取向之分，公民的目光远在星辰大海。即便歧视，那也只对域外星系种族。若是自己开心，管死后洪水滔天！

他不做女子，只是因为女子游戏难度更高，他并没自虐爱好。

但林渊压根不介意自己的继任者，大齐之后的皇帝是男是女，是否自己亲生。若真出了个俯瞰众皇子的公主，天资萃美至此，难不成舍了公主，要那平庸无能的儿子为帝么？何其浪费！

……

如此种种，令林渊更为了解承运帝之时，也了解了许多时政要闻、格局形式。

自然，承运帝日理万机，绝不会每日都为之教导，而林渊又未满五岁，尚且不能入上书房。因此，在春日新芽初绽之时，林渊有了一位只教授他一人的“教书先生”。

那人年纪很轻，五官端正，肤色浅褐，略显粗糙，梳着整齐的发髻，一身便于行动的深青色袍服，上绘花纹绫若干。承运帝也非白教了林渊，至少他此刻已能认出这人乃是八品的官员，不在地方上任，那便是专门司职为承运帝念圣旨、奏章之类事情的学士。

“微臣宋毅，字本善，自今日起，微臣教授太子殿下，殿下可唤吾为‘学士’。”

他弓腰施礼，林渊便点点头，脆生生道：“多谢宋学士！”

“那么，今日微臣便与太子殿下学这《千字文》……”宋毅第一天上任，便毫不含糊开始讲义，干脆利落，不似寻常书生般拖泥带水。

作为学士，又是侍立在承运帝身边之人，若没真材实料，那才奇哉怪也。

林渊虽是甚么都不太懂，但这人教授方法也不很系统，如乡野村夫般拉出一条道理，先是剖开讲出，再又细细掰开揉碎阐述，后又举出数个例子，那些例子往往互相矛盾，却又各自自圆其说，最终，宋毅询问林渊他对此又有何看法。

这教学方式颇为有趣，生动活泼，即便不是林渊坐这，而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儿，也会如痴如醉地学习罢。但这人是否对我太有信心？跟字都认不全的太子说什么呢？什么都说不出才是常态吧？还自己的想法……

——内心虽然如此嘀咕，林渊却绝不会以寻常人标准规划自身。

他思忖片刻，有些颠三倒四地慢慢说了自己的想法。

托了[悟性极佳]的福，宋毅所讲虽然是林渊闻所未闻之事，但他立刻便能从中汲取重要线索，并与其他事情联系、交叉、互补起来。

等他一边想一边说完了，宋毅才露出些许震撼神色，凝视而去，点了下头，“太子殿下，微臣继续讲授了……”

*系统提示：你解锁了[忠诚]选项。

*对身份低于自己之人，你可以查看对方的[忠诚]度。正数忠诚度从低到高分为：温顺、服从、衷心、不离。负数忠诚度从低到高分为：敷衍、不忿、怨怼、反骨。

*学士宋毅。好感度：友情、熟悉。忠诚度：服从。

林渊眨了眨眼。

第9章

林渊在接下来的生活中，十分充实地学习着。

春去秋来，光阴辗转，四年时日对林渊而言，着实如白驹过隙。

承运十八年，已过而立的皇帝仍是病歪歪的，他留了短须，面目更显威仪；皇后没甚么大的变化，美貌依旧；林渊则从纯真无邪的奶娃娃长为身量娇小的幼童。

他这些年倒是没觉得过得多么艰辛，日复一日的养成是最容易跳过的时间段，除了在各个节年、生辰时热闹了一阵，其余时间统统迅速结束。这些年来他从没生病，更是教甚么会甚么，学甚么精甚么，本身已然威仪极高，备受瞩目期望。

阳春三月，繁花似锦，宋毅正在教授一首词，他音色清朗，举止洒脱，待将词中之意叙述而出。时候到了，他便闭了口，双手合拢，弯下腰背，深鞠一躬。

“太子殿下，微臣责任已尽，现下是时候离去了。殿下不日将入东宫，进上书房。太子太傅学识之渊博、才干之出众，微臣所不及。今日之学为吾最后所授，望殿下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