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渣皇他碾压世界+番外(30)
作者:梦若云 阅读记录
他不敢贪修筑大坝的银子,因有许多人巴巴地盯着。
他不敢贪赏赐军队的银子, 因那是陛下最为看重的。
张尚书有很多不敢动的地方,不敢贪的银子,但即使如此,他也贪了些, 手上略微充裕了点儿, 腰包略微鼓胀了点儿,说话底气也略微足了点儿。
他贪得并不多, 只是为了照顾自己平日的生活。
要银子有什么用?
一是宴请宾客, 二是为女儿儿子筹备嫁妆彩礼, 三是为打点上下,四是为奉养父母。
况且银子那么好的东西,谁会不喜欢呢?
那人岂不是个傻子!
张尚书一如既往上朝去了,他身穿干净整齐的官服,夹白的长发挽进耸立的乌纱帽,面容严肃庄重,手持牙笏,随着人流入了宣政殿,笔挺地站立在自己该站的位置上。
新帝尚未入殿,张尚书耷拉眼皮,隐晦而快速地瞥了一眼文官最前的位置,半个月前那里还站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现在已经换上了三位发须漆黑的中年人。
他们是暂代冯相职务的官员,被帝王金口一提,转瞬间便成了紫华城最受追捧的大老爷,偶尔上朝路过,也能看见三人府门口门庭若市的景致。
张尚书也携礼拜访过,他是三品大员,虽然不似其他低微官员一般只是在门口站了站,但也仅仅是去府内坐了会儿,喝了一盏没滋没味的茶水,推来搡去的打了会儿太极,对方客客气气,自己偏偏什么都没捞到,只好回去。
真是奇哉怪也,好似陛下早已看出他们隐藏着的能力,将那些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到的人放到了他们最合适的地方。
张尚书觉得,这才是帝王最为可怕的地方。
他好似什么都知道,但总含蓄不语,温和年幼的外表下,带有一种令人悚然的清醒,仿佛早已知道谁是好的,谁是坏的,谁可以做事,谁纸上谈兵。
他曾在先帝手下办事,对那位帝王印象最深的就是病弱体虚,曾经他贪得还多些,现在面对这年轻得多也宽和得多的帝王,不知为什么,反而战战兢兢,贪得少了许多。
“上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尚书与同僚一道跪下施礼,他再起身,有所准备的大臣们就开始有条不紊地依次汇报奏疏,张尚书也就在给边军赏赐和建立佛堂时忙了一阵,他素来不怎么开口,想给人以乐于办实事的印象,这次也就安静地听着同僚们讲话,从中剃取有益处的消息。
然后他听到了一句掷地有声、铿锵有力的话。
“微臣弹劾户部尚书贪污钱财,与民争利,搜刮民脂民膏,以各类火耗之名加重赋税,更与商人勾结,抬高陕北一带盐价。其罪无可赦,请陛下裁定!”
出列说话的乃是陛下信臣,一位颇有资历的老御史。他年纪不轻,却始终居于御史之位,年轻的垂拱帝曾经想要提一提他的官位,却被此人拒绝,只道:“微臣无别的能力,只会读死书,蒙幸陛下一手提拔,微臣唯有死而后已!”垂拱帝也就不再多说,只更垂青于他。
老御史姓徐,名谦。他年纪挺大,脾气不小,虽然叫谦,却一点儿不谦,上敢戳着汝阳王脊梁骨痛骂‘有辱皇家威严’,下敢对着丞相怒斥‘只知儿女情长’,除了垂拱帝,这朝野上下都几乎被他三年内弹劾了个遍,从逛青楼到上朝时朝服没洗多了个补丁,凡是能弹劾的,他统统不放过,得罪朝野上下,也不知为了什么。
这人说话极为浅白,从不引矩论典,非拐几个弯再把骂人的话说得文雅清新,他骂就是骂,还偏偏被陛下所喜,颇受帝王恩宠。
张尚书实在熟悉他,一年前他还被这位老人家弹劾贪污,只是因他谨慎小心,证据不足,才没有落实,陛下也好声宽慰了一番,叫他不要多想,心生怨怼。
哪知今天他又开炮了!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张尚书的身体已经熟练地出列跪下,高声道:“微臣冤枉!”
“你冤枉?无耻老贼,腿软膝弯,面皮可怜,心肠歹毒!”
没等陛下开口,徐谦就像被点着了的炮仗一样,隔着不近的距离一阵痛骂,他今日出奇地口舌毒辣,胡须颤抖,精瘦的手攥着牙笏指向张尚书后背,仿佛恨不得那玉质的提示板化作一把尖端锋利的长枪,一松手就戳死他。
他的愤怒这般真实,让张尚书略有心虚,莫非他真有什么确凿证据?
不会的!他压了压内心惶惑,合袖俯身,磕了几个头:“这般罪名,微臣实在冤枉,徐御史曾弹劾于臣,于情于理,微臣又怎会胡乱挥霍国库钱财?与民争利更是无稽之谈,微臣出生陕北一代,早年便知盐若上涨,百姓苦痛,亲身之痛又岂会施加他人?请陛下明鉴!”
徐谦脸色紫胀,让人担忧下一刻便会晕厥过去,但他不仅没晕,还抬起了脚,朝张尚书跑去。这下子众人便是一愣,在朝堂上乱跑乃是御前失仪之罪,他想干嘛,远远骂得不够痛快,现在准备贴着脸骂?
——他当然不是为了骂人才跑的。
徐谦举起了拳头!
在众人不可置信、瞠目结舌、反应不及之中,身材干瘦满头白发的老人握着牙笏,好像握着一把武器,劈头盖脸地朝徐谦打去!
他一边打,还一边痛骂,从张尚书的品行到长相,走路姿态到为人处世,生生把他骂成了一个不仁不义不孝不悌的伪君子,活着就是天地的不公万民的苦痛,死了也污染土地要遭人唾骂,这老人家不知哪来的力气,就着怒火把反应不及的张尚书揍得满头金星、鼻血长流。
等张尚书被揍得满地打滚,其他官员才从震撼中清醒,有人手脚发颤的劝架,有人跪下向皇帝认错求情,有人忙着分开两人却无辜挨了一拳,有人高声疾呼,有人下意识护住帝王。
众生百态,何止刺激,简直精彩万分!
第35章
林渊没有开口叫停。
他以一种刮目相看的眼神穿过遮面玉珠凝望那位愤怒的老人。
徐谦面色紫胀,挥打下去的力道却又重又狠, 两个武官一左一右的夹住他, 一个在陪着笑抓握那只持有牙笏的手,另一个则一边劝一边挡住他踢打的腿。
因为徐谦年迈, 他们不敢用力, 好在徐谦此时也渐渐恢复了理智,不再继续殴打躺在地上晕厥过去的张尚书, 而是挣开钳制,后退几步, 快速地整理了自己的衣冠,跪在地上,高声道:“请陛下明鉴,治这无耻败类的罪!”
空旷的殿内骚乱很快平息, 文武百官眼观鼻鼻观心, 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从没挪动过。对比而出, 歪歪扭扭躺在地上的张尚书和跪在中央的徐谦就显得格外引人瞩目。
林渊回忆此人。
徐谦无父无母, 无妻无子, 文采一般,是个地地道道的孤家寡人, 出生贫寒, 在林渊慧眼识珠把他挪到御史之位前, 他一直窝在不见天日的史典阁, 给那些静默的古书修改残缺模糊之处。
他不爱钱财也不好权势, 私欲低得像个无欲无求的圣人。林渊刚开始看见他时还惊了一会儿,因为这人私欲野望之低,清廉忠诚之高,简直比从小洗脑的死士更甚。
系统评价他是个对生无所谓,对死也无妨的人,但必要之时,他可以为了林渊从容赴死。
于是林渊把他从阴暗的史典阁捞出来,擦擦洗洗,把这个有点儿佝偻的干瘦老人放到了最遭人恨的位置上——御史。
他是林渊的一把刀,是林渊的一面镜子。曾经那个死沉沉如同僵尸的老人在坐上御史的位置之后忽然变了,林渊的暗示他总能收到,他的观察与细心又让许多官员无处躲藏,只能垂头臊面的任由自己被弹劾到御前。他总是很愤怒,语气措辞慷慨激昂,兢兢业业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谁也不怕谁也不怂,像个无所畏惧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