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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派(247)



“是那只恶祟。”

阿狸身子发抖:“它没被完全封印,一部分——”

江白砚双目赤红,抬眸看向它。

他在生死一线辗转多年,早已习惯突如其来的死局。

因而被邪气缠身、察觉身体不受控制后,江白砚竭力维持最后的清醒,在伤害施黛前,自行折断握剑的手骨。

脑海中是撕裂般的疼,如有钝刀反复割磨。

视野渐染血红,他声线发哑:“什么?”

白狐有刹那的迟疑,眸光忽闪。

真相于他太过残酷,破天荒地,它于心不忍。

“恶祟本身无形无体,大战后,它万分孱弱,为了留于人世,需要……”

阿狸斟酌措辞:“容器。”

施黛的神情晦涩难辨。

上古邪祟由恶念凝成,所寻的容器,需是极恶之人。

自幼饱受磋磨,心无挂念,杀念愈盛、恶意愈强,越与它相衬。

与恶祟同流合污的玄同散人,为何要屠灭江府满门,独独留下江白砚?

在他心里埋下仇怨的种子,令他无亲无故,无处安生。

后来江白砚被邪修当作替傀,是否有他们推波助澜?

甚至于,今天的巫医是否受到邪祟指引,解除血蛊,是为了让它更好附身?

阿狸不知道。

毋庸置疑的是,他们成功了。

满门被屠,蒙受十年叛贼骂名,尝尽苦痛折辱,在上一场轮回里,江白砚成为恶祟最完美的容器。

经由他手,大昭一夕倾覆。

容器。

江白砚未发一语,口中吐出猩红污血,似嘲似讥,哑声一笑。

与此同时,青州以北的天外,响彻尖锐啼鸣。

鸣响不绝,穹顶浓云涌现,分明不到未时,却黑沉如夜。

那是玄牝之门内,上古邪祟的嘶嚎。

江白砚身侧,邪气翻涌不休。

眼见他双眸染血、一瞬失神,在江白砚倒地前,施黛一把将他拥住。

从没有过像此刻一样的慌乱无措,心间如被刀尖没入,疼出狰狞血珠。

她尾音发颤:“有办法吗?”

“恶祟企图占据他的身体。”

阿狸抬头,凝望江白砚血红的眼:“……是心魔境。”

时间紧迫,它用了最快的语速:“江白砚肯定没有灭世的打算,他——”

与上一次不同,而今因为施黛,江白砚不再是无瑕的器皿。

有所挂念,才有所挂碍。

“邪气在催生他的心魔,编织幻境,诱引他心底的恶念。”

阿狸咬牙:“你敢进去吗?”

施黛:“进他的心魔?”

“我此番回溯时空,体内留有最后的天道之力。”

阿狸道:“你若愿意,我送你进去,助他压制邪气——必须尽快,心魔境里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不同。”

天道救世,怎么可能毫无准备。

这是它仅存的力量,用作对抗灭世之灾的底牌。

今时今日,用在这里刚刚好。

施黛没犹豫:“好。”

她闭了闭眼,勉力压下战栗:“江白砚身上邪气太浓,待会儿肯定引来更多邪祟。你送我入心魔境后,去找我家里人,让他们前来除邪。”

万幸,她没自乱阵脚,失了理智。

“你一定当心。”

阿狸点头:“我也不知道,江白砚的心魔境里会发生什么。恶祟要激发他的邪念,里面……不可能好。”

鼻尖萦满腥气,施黛眨眼,眼眶被水雾沁出薄红。

江白砚好轻。

他是怎样轻而易举,拿起那么重的断水剑的?

“没关系。”

邪气四涌,施黛对阿狸道:“送我进去吧。”

第108章

心魔境的时间流速比现实更快, 阿狸不敢耽搁,稳下心神,催动残存的力量。

世间能与恶祟直接抗衡的, 唯有天道之力。

“进入心魔境后, 你与江白砚八成不在同一个地方。”

气力逐渐流失, 阿狸的嗓音略微发哑:“你受天道之力庇护, 而他是邪气源头, 两两相斥。届时你手背将出现天道的印记, 距离江白砚越近, 印记颜色越深。”

由此, 施黛能够最快与江白砚汇合。

“还有……切记,别主动告诉江白砚, 他身处心魔里。”

白狐深吸口气:“一旦江白砚有所意识,心魔境将立刻崩塌。到时候,恶祟重建幻境,我没力量再送你进去。”

阿狸言尽于此,额心迸出一线清光。

施黛眼前的景象随之变幻。

意料之外地,这地方没有汹涌邪气,也不见通常心魔境里的鬼魅妖祟,她一眨眼,居然站在自己的卧房。

因为方才发生的种种, 心绪仍旧一团乱麻。

施黛强压不安, 想起阿狸口中的天道印记, 垂眸下瞥。

在她右手手背上,多了个浅绯色的小圆。

再看四周, 的的确确是施黛位于长安城的房间,与平时没差。

这里虽说是江白砚的心魔境, 其实比心魔严重得多。

邪祟要彻底剥离他的善念,必然从中动了手脚,让一切往最为险恶的方向发展。

必须尽快找到他。

指尖止不住地在颤,施黛握紧拳。

经由阿狸之口,她大致捋清了灭世灾祸的真相。

上古恶祟打算在江白砚体内复苏,一旦他被恶念侵蚀,大昭将和阿狸记忆中一样,沦为人间炼狱。

机会只有一次,他们绝不能失败。

掌心浸出冷汗,施黛敛下神情,推开房门。

归根结底,她只是个年纪不大的普通人,遭逢剧变,心底的不安与惶恐居多。

但她想找到江白砚。

房门敞开,寒风迎面,吹得脸颊生疼。

施黛下意识眯起眼,定睛一望,不禁蹙眉。

天空是无穷尽的墨色,浓云压顶,暝晦无光。

半空黑烟缭绕,她细细分辨,发觉竟是邪气。

黑压压的邪息恍若巨网,弥天盖地,笼罩大半个长安城。

长安乃大昭都城,哪曾遭邪祟如此肆虐过。

施黛心知不妙,听不远处一声惊呼:“小姐,你怎么了?”

循声望去,是府里的侍女采枝。

采枝表情惊惶,将她上下匆匆打量一番。

施黛垂头,看清自己的模样,心下了然。

她进入心魔境前,曾把江白砚揽入怀中,沾了他的血。

双手和襦裙上红艳艳一片,眼眶想必也是红的,看上去尤其狼狈。

“没事。”

施黛开门见山:“江白砚呢?”

采枝一愣:“江白砚?”

她一开口,施黛便觉出不对。

采枝与江白砚不熟,在以往,从来都恭而有礼地唤他“江公子”。

“还没找到吧。”

采枝宽慰笑道:“小姐莫要着急。全长安的术士和官兵都在追捕他,过不了几天,一定寻得出来。”

等会儿,什么叫“全长安都在追捕他”?江白砚发生什么事了?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施黛心口一跳:“今天是什么日子?”

采枝温声应:“二月廿一。”

距离春分过去了十天,这十天里,施黛的记忆全是空白。

身处心魔境,她顾不得细想逻辑,随意编了个理由:“我方才被妖物偷袭,撞到脑袋,这几天的事记不太清了。江白砚为何遭到追捕?”

施黛满身血污,看形貌,与她的阐述倒也相符。

采枝踌躇一会儿,小心翼翼道:“小姐不记得了?他体内邪气不稳,上古邪祟即将苏醒,为封印恶祟,需……需将他斩杀才是。”

施黛张了张口,半晌没出声。

从采枝口中,她得知了十天以来的前因后果。

春分当天,江白砚夜半无眠,无意中听见施黛与施敬承的对话。

在这场心魔境里,施敬承之所以将他留于施府,并非因为江白砚是故人之子。

打从一开始,施敬承便知晓,江白砚是恶祟选定的容器。

所有温情皆是假象。

施敬承与孟轲悉心护他,只为压制他体内的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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