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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派(190)



“鲛人难遇,一旦抓到一只,能保这辈子荣华富贵。”

听说施黛是镇厄司的同僚,青年十分热情,侃侃而谈地解释:“几乎每个乘船出海的人,都打过鲛人的主意。南海那么大,这事儿我们管不了。”

镇厄司不是千里眼。

施黛好奇:“被大肆猎杀,鲛人会报复吧?”

“可不是。有鲛人怀恨在心,弄翻过好几条出行的船。”

青年叹气:“现在好多了,鲛人长居海底,大多与人族井水不犯河水。十几年前那叫一个惨烈,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敢下海。”

施黛捕捉到关键字眼:“十几年前?”

青年抱刀看她一眼:“十几年前,不是有邪祟出世,惹得大昭生灵涂炭吗?”

施黛点头。

关于这段往事,原主拥有记忆。

邪物来历不明,传闻是被封印的上古恶祟,一经现世,便令九州境内民不聊生。

以施敬承为首,人族妖族一同抗敌,牺牲不知凡几,最终把邪祟再度封印。

“那场大战里,不是有许多厉害的大能吗。”

青年掰着手指道:“施敬承,书圣,玄同散人……还有几个大妖。”

施黛示意他继续说。

“我只是听说。”

青年耸肩:“小道消息,妖族那边,有鲛人串通邪祟,背叛同盟。”

怀里的阿狸竖起耳朵。

施黛心下一动:“鲛人?”

“妖族的情况,谁清楚是不是真的。不过捕风捉影的事,最容易传开。”

青年道:“那几年里,海边的人族和鲛人互相看不顺眼,镇厄司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情况好些。”

他说得随意,没注意施黛收敛了笑意,垂眸静思。

“那个串通邪祟的鲛人,”施黛问,“后来怎么样了?”

“不清楚。”

青年道:“有的说失踪,有的说他被书圣发现,当场诛杀了。”

施黛没接话。

施敬承与孟轲说过,江白砚的父母很强。

他们曾去讨伐过邪祟吗?

鲛人罕见,实力强劲的更是寥寥。

算算时间,江白砚父亲的忌日,恰好在大战结束之前,日子相隔不久。

……不会吧?

邪祟出世时,原主年纪尚小,对当年的印象非常模糊。

邪潮难挡,叛逃的人和妖数量不少,王公贵族、剑道大能、九尾妖狐……

听得太多,哪怕其中掺杂一两个鲛人,也引不起特别的关注,只当寻常。

此刻被单独提及,施黛忍不住联想。

施敬承对江白砚的身世讳莫如深,始终不愿言明。

该不会是因为……江白砚父母曾经叛变人族吧?

这种事一旦说出来,江白砚的处境肯定更加艰难。

踹飞路上一颗石子,施黛心情乱糟糟。

这个念头没什么根据,全凭她下意识的猜测,当不得真。

如果是真的呢?

她对上一辈的善恶并不在意,不会由此去评判下一代。

施黛只是觉得,如果猜想是真,江白砚应该很难过。

身世是压在他身上繁重的枷锁,好难挣脱。

施黛带着青年一路回到海边,江白砚已换上干净的白衫,立于船边静候。

“嚯。”

看清暗室里的情形,青年双眼圆瞪:“怎么成这样了?”

“我朋友,”施黛心虚轻咳,“他杀妖习惯了,出剑比较凶。”

这种程度,不是“比较凶”。

环视房中触目惊心的血肉,青年捂住口鼻,瞟向江白砚。

白衣公子面如冠玉,一柄长剑挂在腰间,看样子,理应是在江南逗鸟吟诗的类型。

果然人不可貌相。

鲛人的尸体横陈暗门之后,这起案子证据确凿。

青年对办案轻车熟路,忙活半个时辰后,朝施黛颔首:“你们回去吧。日后若有别的事,我们再登门拜访。”

时至深夜,他也累得够呛。

鲛人的尸体被青年带回镇厄司,如果找不到前来认领的亲眷,将由镇厄司安葬。

结束提心吊胆的一天,等青年离去,施黛长舒一口气。

江白砚道:“今日,多谢。”

“没什么好谢的。”

施黛伸个懒腰,半开玩笑:“你真要谢,今后乖些。”

她算是发现了,江白砚表面上乖巧,实则有自己的心思。

在身上划伤口,趁午夜独自来寻鲛珠贩子。

全是别人浑然不知的事情。

今天身心俱疲,施黛站在船边,被海风吹得一个哆嗦。

她没在意寒冷,侧过头去。

施黛第一次见到海。

亲眼所见,比电视屏幕里的画面更有冲击力。

海风微凉,沉声呼啸,带有浓郁咸腥气。漆黑的海面一望无边,被月光映得波光粼粼。

海浪层叠,把夜色洗涤一新,温柔苍远,似是梦境。

施黛喜欢这样的感觉。

她今日穿了件碧绿衫子,眉眼清越如春山,额发被夜风吹乱,像一树生机勃勃的柳枝。

觉得新奇,她伸出右手,握了握飘渺不定的海风。

江白砚安静看她:“头一回见?”

“嗯。”

风从指尖穿过,施黛诚实回答:“长安没有海嘛。”

她不由好奇:“你呢?”

虽为鲛人,江白砚是生活在陆地的一类。

“见过。”

江白砚笑笑:“儿时,我家离海很近。”

他言尽于此,不再多谈江府。

施黛也没追问,两眼亮晶晶:“所以你可以变成鲛人形态,潜进海里啰?”

她试想了下当时的情景。

江白砚的鲛尾是莹润的淡蓝,游在海里,一定非常漂亮。

江白砚:“有时会这样。”

他沉默瞬息,轻声笑笑:“鲛尾遇水,很好看。”

毫无征兆的话。

施黛有刹那的宕机。

旋即听江白砚道:“你想看看吗?”

阿狸:?

你又开始了是吗?

没料到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施黛微愕抬眼,恰见江白砚黑沉如墨的瞳仁。

他的面色比平日更白一些,笑意温柔坦荡,瞧不出多余的情愫。

但莫名地,叫人生出被小钩轻触的错觉。

施黛下意识说:“今晚吗?入水很冷。”

说完才想起,鲛人不畏惧海水的寒凉。

江白砚这是……主动邀请她?

视线游移几下,心里的小人悄悄往前挪一步,试探某个晦涩的界限。

施黛点头:“想。”

——于是稀里糊涂地,她和江白砚坐在了礁石上。

这块礁石立于海边,光滑平整,被海浪冲刷出哗哗轻响。

等江白砚化出鲛尾,施黛从岸边靠近,一垂头,望见幽谧的蓝。

平心而论,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蓝色。

天空的色彩太模糊,海水的深蓝又太浓,江白砚的尾巴带一点渐变,是蓝与白的过渡。

温温柔柔,看起来很舒服。

上回见他尾巴,是施黛发烧的时候,当晚迷迷糊糊,意识只剩一半。

这会儿被海风吹得清醒,她凝神端详,杏眼弯弯。

面对喜欢的事物,施黛很少掩饰心迹。

江白砚扬唇,把鲛尾探入水中。

鲛人不惧寒凉,但触及过冷的温度,会泛出生理性的变化。

鱼尾入水,尾鳍轻拂,荡开圈圈涟漪。

再挑起时,勾出晶莹水花。

施黛发出一声“哇”。

水珠滚落,映照月色,如同一片柔软轻纱。

轻纱之下,鲛尾竟溢开玉一般的白,渐变更重,覆着层雪白流光。

江白砚道:“摸一摸吧。”

他甚至没用商量或征询同意的语气。

陈述句被轻缓道出,像个邀请。

施黛没理由拒绝。

鲛尾翘起,似在期盼她的亲昵。

指尖触上一片鱼鳞,整条尾巴因之一颤。

江白砚攥起指尖,掐上掌心软肉。

月光盈盈,鳞片泛开温润光华,好比玉器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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