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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沙雕克反派(178)



阎清欢哭笑不得:“你这……何苦装醉?受伤的地方上药了吗?还疼不疼?”

阿狸:……

字字不说江白砚,字字在说江白砚。

阿狸悄悄一瞟。

很好,江白砚泰然自若,神色如常。

“那我们先行告辞啦。”

见阎清欢上前探查男孩的伤势,施黛笑眯眯:“上元安康。”

小孩们兴高采烈,回她“安康”。

“你走路,”扭头看向江白砚,施黛问,“还行吗?”

江白砚半垂下眼,音量只有两人能听到:“头晕。”

尾声轻软,带一丝鼻音。

想起他走路不稳的模样,施黛试探伸手,扶住江白砚左臂。

扶臂和握手是相似却截然不同的两个动作,为了确保他不跌倒,施黛必须整个靠拢,贴上江白砚臂膀。

她问:“这样?”

一阵战栗自尾椎腾起,江白砚眼尾浮红:“嗯。多谢。”

阿狸:……

不愧是你。

它不敢想象江白砚此时此刻的感受和心情。

施黛扶着江白砚,白狐狸缩不进她怀里,只好心如死灰竖起尾巴,快步跟在两人身边。

它恨。

与阎清欢和孩子们道别后,施黛特意向灶房里的夫妻两人打了声招呼。

她和江白砚的背影渐渐远去,阎清欢立在门边,若有所思。

“阎哥哥。”

身侧的女孩眨巴眼睛:“刚才的哥哥姐姐好漂亮。”

一群小不点叽叽喳喳。

“阎哥哥也漂亮!”

“那个哥哥真的因为米酒醉了?我能喝三大碗呢。”

“阎哥哥的灯做好了吗?”

“还没。”

阎清欢弯起眼:“你们给我出出主意吧,画什么?”

几双乌溜溜的黑眼睛目目相觑,半晌,异口同声:

“《斗破长安》!”

身为话本子忠实爱好者,阎清欢知道孩子们家贫,把自己成山的书册一股脑分享了出来。

有医书、典籍和各种话本,多看看书总是好的。

微光盈院,清隽高挑的少年被稚童团团围住,眼含浅笑。

他身上没有过分华贵的衣裳,罕见地穿了件普通白袍,长身玉立,乌发懒散束起,似一棵落雪的树。

“好嘞!”

阎清欢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笔:“来给你们画一幅,长安的百妖夜行。”

*

与江白砚离开小院,施黛带他朝灯火更盛的方向走去。

在这个姿势下,对方自然而然靠在她身侧,重量和气息轻柔袭来,带着淡淡米酒香。

不清楚江白砚究竟醉到了哪种程度,施黛侧头,瞥见他眼尾和颊边的薄红。

很糟糕。

直到现在,她仍忘不了江白砚说出“作数”时的神情,那双桃花眼像两把小钩。

夜风拂面,吹得她登时清醒,好在怀里揣着施敬承给的符,施黛没觉得太冷。

她问江白砚:“除了头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左手垂落身侧,修长好看的手指松松握拳。

江白砚摇头:“无碍。”

他兀自思忖,原来这便是醉酒。

可以毫无顾忌,一面向她示弱,一面被她百般照拂。

连街边吹来冷风,施黛都要在意他难不难受。

被旁人全心全意相待,在他看来,是全然陌生的体验。

酒是好东西,他今后大可常喝。

但若饮下寻常的酒,江白砚想,他大抵会当真醉得不省人事。

只饮米酒呢?

一次次喝米酒醉倒,莫说施黛,恐怕连施云声都能发觉古怪。

思来想去得不出结论,江白砚微微蹙眉。

施黛倒是兴味盎然,满心好奇地打量他。

上回在莲仙庆功宴上,江白砚也喝了酒。

当时他仅有微醺,加上两人关系不熟,施黛没敢肆无忌惮地去看。

今夜一瞧,醉后的江白砚好乖。

眉眼垂着,小扇子般的睫毛上下轻扇,脸上红晕像胭脂,让人想伸手蹭一蹭。

被她盯了会儿,江白砚轻挪目光,对上施黛双眼。

她早有预料,大大方方接住这道视线,瞳仁在月下亮盈盈:“知道我是谁吗?”

喉结滚了滚,江白砚低笑出声:“施黛。”

认得清她,看来不算太迷糊。

没忘记江白砚在小院里的那番话,施黛半开玩笑又问:“你想逛灯会?”

江白砚不是厌烦热闹,对灯会没什么兴趣吗?

江白砚:“嗯。”

施黛顺水推舟:“你喜欢上元灯节?”

都说酒后吐真言,趁江白砚喝醉,她有意勾着他答,像在哄逗。

原以为这是个板上钉钉的答案,没想到江白砚却道:“不喜欢。”

施黛:?

施黛:“如果不喜欢,你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出“两个人逛灯会”的话?

她下意识地问,话到嘴边,遽然停住。

细想起来,江白砚那段话的重点不在上元节,而是“两个人”。

施黛脑子里横着的弦绷了绷。

也许因为……小院里有许多孩子,江白砚觉得吵闹?

又或许,出于另一个更隐秘的缘由。

施黛的声音戛然而止,江白砚没回答这个问题。

趁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功夫,他们走出一段距离,离开民巷后,来到更为繁华的长街。

施黛牢记今天的首要任务——

吃。

放眼望去,小食摊铺多如牛毛,胡饼、胡辣汤、樱桃酥酪一应俱全。

施黛吐字如倒豆,给江白砚介绍各种食物的口味,末了发问:“你想吃什么?”

“我尚无食欲。”

江白砚笑笑:“看你的喜好,去买便是。”

他喝了清酒,虽然保持几分清醒,但胃口大概不怎么好。

施黛被说服:“我们先逛逛,你如果有想要的,尽管告诉我。”

靠近街道,行人渐多。

施黛沿路边行走,不时淌露惊奇之色。

脚踩高跷的杂耍班子如履平地,艺人头顶百尺高杆,稳当不落。

来自西域的幻术师留有两撇黑胡子,手中瓷瓶青烟缭绕,待烟雾散去,成了只毛绒绒的白猫。

口技、杂技、舞技处处有之,看客们连声叫好,沸反盈天。

灯火亮得刺目,江白砚默不作声挪开眼,看向身旁那人。

施黛发髻高挽,露出凝脂般白皙的后颈,随她动作,颈上珠玉轻晃。

她的打扮绮艳繁复,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只扬唇一笑,便有水样的流光自眉梢掠过,如月照春山。

他的心情也随之愉悦。

扶着江白砚,施黛顶多空出一只手,拿不了太多吃食。

陆陆续续买了几样糕点和甜粥,大部分被江白砚握在手里头。

“放心,不会弄掉。”

江白砚淡声笑:“你吃吧。”

江白砚,大好人。

尽管只是平平常常的小动作,却叫人心头熨帖。施黛巴巴看他几眼,咽下一块甜雪团子。

这是大昭的特色食物,用蜂蜜与糖浆制成,文火烤制,做成晶莹如雪的圆团。

施黛一口吞掉,隐有所觉,一抬眼,果见江白砚在看她。

他貌若微醺,目色在灯下朦胧不清,忽地道:“我能吃一个么?”

江白砚很少主动提起吃甜食,施黛当然点头:“甜雪团?”

江白砚:“嗯。”

施黛答应得飞快,继而一顿。

江白砚一只胳膊被她挽起,另一只手抱着满满当当的小吃,要自己拿起甜雪团,显然腾不出手。

施黛摸了摸鼻尖。

她的右手纤长如小竹,拈起一块圆滚滚的莹白团子,递到江白砚嘴边:“给。”

反正江白砚是醉意惺忪的状态,只要她不表现得窘迫,就不觉尴尬。

江白砚俯身靠近。

他吃东西习惯小口小口,这回醉得迷迷糊糊,红唇衔住甜雪团一角,堪堪停住。

于是施黛的手也悬在半空,困惑抬头。

灯火下,江白砚正一瞬不瞬地看她,双目漆如点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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