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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乔育达也不禁抹了抹泪,接着转身朝那坟茔磕起了头来。
……原主父母的心愿是这个吗?
江玉珣不由一顿,他下意识丢掉手中的杂草,也缓步走到坟茔前跪了下来。
接着轻轻合上眼睛,于心底替原主接下了这个任务。
停顿片刻,也无比郑重地朝前方磕了三个响头。
-
乔育达没在这里待多久,便被手下的人叫走处理急事。
他本想带江玉珣一起离开,但见坟茔上的荒草还没有除尽,江玉珣便拒绝了乔育达的好意,一个人留在这里忙碌了起来。
还好那坟茔并不大。
没过多久,上面的荒草就被江玉珣拔了个干干净净。
这座坟茔背后是一片树林。
此时忽有风起,整片树林都随着风生出了“沙沙”的声响。
江玉珣不急着离开,而是抱着膝盖坐在了不远处。
在现代时,江玉珣的父母一直在外工作,他从小就被送到了寄宿学校。
一家人只有过年时才有机会长时间相处。
但是这并不代表江玉珣与父母的关系不好。
在他穿越前一天,父母才刚来江玉珣租住的地方看过他一次。
临走的时候更是在冰箱里塞满了家乡的特产。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东西有没有放坏。
前几个月江玉珣一直避免想这件事。
如今终于忍不住一个人红了眼眶。
他抱着膝盖坐在这里,有些孤单地吹着冷风。
此时已是深秋,再在这里坐下去恐怕会感冒。
想到这里江玉珣终于吸了吸鼻子,缓缓站了起来,并为自己默默鼓起劲来:
江玉珣,你可是要报效家国的人,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不料江玉珣刚转过身便看到……不止乔将军和自己,应长川竟然也在今日带人来到了这里。
此刻,庄岳等人正在远处的另一座坟茔前祭拜,气氛颇为肃穆。
只有应长川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先走到了这里。
失策,方才的风声太大,自己竟然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见到来人,江玉珣瞬间被定在了原地。
秋光透过树梢的间隙落在了江玉珣的眼底。
他鼻尖泛着浅红,睫毛上还沾着未来得及擦去的小小泪珠。
此时正随着呼吸一道轻轻颤动。
“陛,陛下——”冷风吹过,江玉珣连忙放下手中的枯枝,朝应长川行礼。
同时轻轻低头,用衣袖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他自认动作迅速,可是这一切还是全落在了天子眼中。
应长川的脚步忽然一顿。
这似乎是江玉珣第一次与眼泪联系在一起。
他曾见过无数人向自己哭泣,或是惧怕或是祈求。
但这一回却和从前完全不同。
眼前的情景对应长川而言有些陌生。
而另一边,顿了几息后江玉珣终于缓过了神来。
应长川怎么还不说话?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刚才的样子。
作为一个成年人,江玉珣完全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偷偷掉眼泪的样子。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应长川!
他下意识抬眸想要看看眼前的人在做什么。
但还未来得及动,便听应长川略为犹豫道:“……爱卿方才?”
江玉珣:……
现实没有给他嘴硬的机会。
江玉珣咬了咬唇,只得轻声道:“臣哭了一会。”
“为何?”
应长川踏着落叶走了过来。
而江玉珣的声音,也在此刻传到了他的耳边。
他用带着一点鼻音,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说:“陛下,臣有些想家。”
好似一阵沾染了水汽的秋风,悄悄地吹到了应长川的耳边。
作者有话要说:
*《岭外代答》(三)《惰农》
第39章
天子缓缓站定于半米远处。
江玉珣身体不由僵了一瞬。
说完他立刻侧眸,假装若无其事地朝被风吹得沙沙轻响的香樟树看去。
不料心中方才藏起的沮丧,竟然又因这句话冒了出来。
……是啊,我想家了。
话音落下后,江玉珣的鼻子又是一酸。
末了再一次努力打起精神。
冷静,千万冷静!
皇帝才不需要知道一个臣子想不想家。
况且应长川最讨厌人以私废公。
身为大周成熟的尚书,绝对不能被这种小事绊住脚步!
江玉珣深吸一口气,再次抬手行礼,用微颤的声音道:“……抱歉陛下,臣方才失态了。”
说完,立刻用手胡乱擦去了脸上的泪痕。
他的动作颇不讲究,主打一个快。
应长川的手指,此刻竟也随着江玉珣的声音轻颤了一下。
“安慰”对天子而言是一个陌生的词语。
向来从容自如、应对自如的他,难得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秋风吹起江玉珣的长发。
有几缕轻轻粘在了脸颊之上。
停顿片刻,应长川忽然再次缓步向前而去。
末了慢慢地将手抬了起来。
江玉珣下意识屏住呼吸,睁大眼睛抬眸向他看去。
天子移开视线,避开了那双泛红的眼眸。
他并未开口,而是微蹙着眉轻轻将一张丝帕放在了江玉珣的手中。
“……这是。”
不等江玉珣反应过来,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庄岳等人扫完远处的墓,也来敬拜征南大将军了。
江玉珣立刻攥紧手中的东西向后退了一大步。
他三下五除二就用手里的东西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然后将其紧紧捏在手心。
深秋,山远天高烟水寒。
江玉珣静静地站在坟茔边,与征南将军旧日部下一道,朝石碑与远处矗立着的无数亡于十二国之战的军士坟茔深鞠了三躬。
秋风起,耳边只剩香樟树叶轻摇的沙沙声。
一时间天人具静。
……
回程的时候,气氛总算不再像方才那般肃穆。
庄岳拍了拍江玉珣的肩背,忍不住神奇道:“当初你爹常在书信中讲你身体不好,还托人在昭都求了好几回药。谁知离开兰泽郡后,你竟一天天恢复了过来。”
随他一道来的庄有梨忍不住思考道:“或许是阿珣与兰泽郡这里的水土不太合得来?”
庄岳不由抚须:“……应是如此吧!”
似乎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江玉珣不由跟着他们点了点头。
说话间,众人已走回太守府中。
江玉珣回到住处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好好洗脸。
而直到这个时候,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应长川给的那张丝帕,仍然被自己紧攥在手中。
半晌过去,明黄色带着龙涎香的丝帕被自己攥得皱皱巴巴。
它看上去可怜兮兮,早没有半点御用之物的风采。
-
几日后,兰泽郡首邑城南。
人工开挖的圆形浅溪,环绕着一座建立在夯土高台上的楼阁流淌。
这是整座首邑最为庞大的建筑,远远望去蔚为壮观。
江玉珣一边走,一边为身旁众人介绍道:“这是聆天台在兰泽郡修建的最大神堂,名曰‘量天楼’。”
“这楼是哪年建的?怎么没多少使用过的痕迹?”跟在江玉珣身旁的年轻郎官好奇道。
“是前朝所建,”说话间几人已踏上长阶,江玉珣笑了一下说道,“兰泽郡常被某些人称作‘蛮夷之地’,既是因为它远离中原,更是因为这里百姓不像昭都那般对聆天台虔信不疑。”
兰泽郡与昭都处于两个不同的文化圈。
且这里位于帝国西南,之前几十年里战乱不歇,百姓们东躲西藏、逃向邻国,完全无暇在鬼神上投入太大精力。
当地官府直接将它改为学堂也没有人太过关心。
庄有梨不由恍然大悟:“怪不得阿珣你不怕司卜。”
说话间,几人已走入量天楼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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