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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棉花已在昭都平原甚至于整个大周推广开来。
但是久居于仙游宫的江玉珣暂还没见过运棉的场景。
他把车帘拉得愈大,好奇地向挽马的背后看去。
宽大的板车上堆着一座用麻布捆扎成的“棉花山”,它目测有将近两丈高,上面还盖着一张防水的油布。
高大的挽马走走停停,棉花山也跟着一道轻轻颤动。
好似一朵白云坠在地上。
坐在江玉珣身边的应长川随他一道把视线落在了那架板车上。
江玉珣转身看了天子一眼,接着轻声对身边的人说道:“昭都城郊还有一段河道没有通航,因此仍有部分棉花需要经过陆路运至工坊内。”
有了火药作为助力,怡河的修凿速度比预想的要快很多。
如今怡河上游河道基本已经疏通、能够通航,只剩下游还有弯曲河道没有完成截弯取直。
江玉珣说起话来非常谦虚。
他口中所言从另一个角度看便是——如今栽种在昭都两岸的棉花,大部分已经可以通过河道,运送至建在怡河另一边的工坊之中。
距离怡河通航的时间又近一步。
挽马与板车一点一点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
齐平沙重新催马向前而去:“驾!”
如今正是农闲季节。
可是生活在昭都附近村寨之中百姓,却没有像往年一样无事可做。
男人或是在修建宁平仓或是在羽阳宫内做工,女人则到建在怡河河畔的工坊内纺起了纱线。
——像他们这样的壮劳力,每月都能领到将近两百个嘉铸钱。
百姓不愁吃喝且有了钱后,街道两岸的小商小贩也多了起来。
因此马车虽在逐渐远离昭都,但是官道两边的风景却并没有因此萧瑟半分。
“香瓜!香瓜贱卖了——”
“胡饼来尝尝啊!”
小贩的叫卖声穿透木质的马车车壁,落在江玉珣的耳边。
每个人都想过更好的生活,在有限的生命里尝更多美酒、美食,见更多的美景、美物。
百姓们有了钱后,小商小贩也多了起来。
原本贵族专属的香瓜也不再那么稀奇,甚至除了吃的以外,还有小贩卖起了簪花与绣品。
现如今昭都仍没有形成专门的“市场”。
眼前的繁荣在自现代而来的江玉珣眼中着实有些不够看。
但是此刻的他似乎已经透过这些“幼苗”,看到了未来满是生机的密林。
自遇到挽马之后,江玉珣便没有放下车帘。
此刻他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天空。
昨夜昭都下了一晚的雨,早晨天晴后一碧万顷,天上连半丝白云都没有。
此刻,江玉珣忽然又想起了葬在桃延的童海霖,与北地黄沙下的无数英魂。
……假如他们能看到这一切就好了。
-
马车到达燕衔湖的时候正是午后。
此时正是一天之中太阳最烈的时候,然而生活在燕衔湖边的孩童,却没有趁着这个时候午睡避暑,反倒是三五成群地聚在燕衔湖边玩水。
大部分儿童穿着短打,将衣袖高挽起。
甚至还有年纪更小一些的直接赤裸着在湖水里玩水、摸鱼。
伴随着“哗啦”一阵水声,一个被晒得黝黑的孩童捧起水瓢,朝着不远处另一人喊道:“——站住!”
话音还没落下,他便将手里的水泼了出去把前面的人淋了个透。
同时又有一少年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水痕,并四处张望着问:“方才是谁泼了我?”
见无人回答他的问题,少年索性扶着岸边的垂柳,朝着周围人踢起了水来。
不过三两下,所有人的头发皆已被湖水打湿。
晒了半天太阳的湖水早变得温热。
在这里玩虽然不会生病,但待久了裸露外的皮肤却被太阳晒得黝黑,甚至于发红、蜕皮。
尽管如此,周遭却无一人有离去之意。
如今百姓都在忙碌,除了这群小孩以外鲜少有人在燕衔湖上玩乐。
江玉珣和应长川也不再顾忌什么,直接下马光明正大地向水边走去。
那群小孩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江玉珣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将视线落在孩童的身上,话语里还带着一些艳羡之意:“若我和他们一样大,定要加入其中玩个痛快。”
应长川将视线落至湖面,末了也凑近问:“爱卿喜欢玩水?”
江玉珣没有多想,直接点头对应长川说:“我小时候没有这样玩过,如今看着是有些眼馋。”
“燕衔岛上也有水,去那里玩比较方便。”应长川随口道。
说着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岸边。
不远处便是玄印监提前备好的乌篷船。
想到岛上的溪水,江玉珣随之点头:“也是……”
然而还不等江玉珣把话说完,忽有一名小孩跌跌撞撞地向两人所在的位置跑了过来。
耳边在同时传来一声稚嫩的:“哪里跑——”
这架势吓坏了守在远处的玄印监。
齐平沙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他一句“小心”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跟在后面的那个孩童已蹲在水中,并双手捧水倾尽全力朝前泼了出去。
这一下便升起了一朵巨浪。
应长川下意识蹙紧了眉。
驰骋沙场多年的天子也没有想到那小孩竟然如此大胆。
湖水不但将跑在前面的那个小孩淋了个透,甚至还打湿了江玉珣与应长川两人身上的衣服。
身为玄印监统领的齐平沙早见惯了大风大浪,然而此刻就连他也忍不住在原地踉跄了一下:“……天呐。”
——齐平沙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群小孩竟然在当这么多年玄印监的自己面前光明正大地袭击了天子与江大人!
缓过神来的他快步向前走去,打算第一时间向应长川行礼、领罚。
然而还不等他抬手,齐平沙的动作便被江玉珣的笑声所打断。
“哈哈哈哈你袖子怎么全湿了?”江玉珣还从没见过应长川如此狼狈的时刻。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场景有些许新奇。
湖水袭来的那一刻,站在江玉珣身边的应长川本能地抬起手臂,替他挡下了“这一击”。
此刻,应长川的袖子已经湿了个彻底,江玉珣则如淌水而来般主要湿在了衣摆与鞋袜上。
那几个小孩虽不认识江玉珣和应长川。
但意识到自己“误伤”他人之后,两人还是在第一时间停了下来。
他们钉在原地并用手攥紧衣摆,瞬间没了刚才张扬的样子。
应长川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他身上的气场实在过分强大。
那双烟灰色的眼瞳中,满是迫人的气势。
惹出事来的两个小孩完全不敢看他,只得怯生生地望向江玉珣。
其中一人咬了咬唇,一脸紧张地问他:“这……这衣服很贵吧?公子若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带回家洗干净之后给您……您,您看怎么样?”
应长川的视线不知何时落在了他们的身上,说话的小孩瞬间如芒在背,声音也越来越小。
到了最后声音就像蚊子叫般,要费点力气才能听清。
另一人则忍不住抖了起来:“或,或者公子,我们可以呃……赔您一件新的。”
这两个小孩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样子。
说着说着,整张脸都如吃了苦瓜一般皱在了一起,看上去格外好玩。
正在燕衔湖边玩闹的其他孩童注意到了这里的插曲,他们停下手上的动作,并齐刷刷地看向江玉珣和应长川。
眼前人的衣服是由丝缎制成,此时正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浅浅光亮,一看就是好的料子。
也不知道得赔多少钱才行……
想到这里他们便忍不住紧张了起来。
江玉珣自然不是跟小孩子计较的人,更不会让他们赔衣服。
他先转身看了一眼紧张的玄印监,并点头示意他们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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