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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地等待了太久的战马踏起了步来。
服麟军已经行走至天际。
应长川最后用手指轻蹭过江玉珣面颊,末了于他耳畔轻声呢喃道:“好。”
天子戎马一生。
头回有了如此的牵挂。
-
几个时辰后。
曲夏沙地与乌长县交界处。
月光照亮了丘奇王皱纹横生的面庞。
他骑着马朝乌长县所在的方向远眺而去。
周围的折柔骑兵则在这个时候默默抽出了放在麻袋中的火把。
泽方郡内共有九县,乌长县距离首邑尚有一段距离。
这里原本荒无人烟,移民到来后方才有了生机。
如今正是夜深人静之时,整座乌长县都已陷入熟睡。
丘奇王等人也受这样的气氛影响,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启禀大王,大周承袭前朝制度,只在首邑和关隘处建设城墙,像乌长县这样的县城均未建城墙。”身着皮甲的中年士兵骑马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在丘奇王的耳边说。
相比起其他人,他的肤色要更加白皙,话语里还带着几分大周的口音。
乌长县位于大周边境地区,这里同样也是农耕与游牧交界区。
前朝此地经济发展缓慢而落后,且时常受到折柔侵扰与压迫。
有一部分百姓因此对折柔怀有恨意,却还有一部分人向往起了更为强大的折柔。
说话的人本是泽方郡人,他在前朝时叛出故国,并顺利成为了折柔丘奇王身边的“军师”。
此时一行人还在折柔境内,他们借着月光看向远方地平线上那座小城。
丘奇王缓缓抬起手,压低了声音对身旁千名骑兵道:“可想要牛羊美酒、丝帛美人!”
“想——”
前朝皇室奢靡无度,不但朝政一片混乱,边关军务更是一塌糊涂。
在北地的风吹日晒之下,百年前修筑的烽火长城早已塌得塌、毁得毁,折柔南下如入无人之境。
大周立国时间不久,如今刚刚自连年的战乱中得到喘息的余地,还未有精力重修这些防御工事。
这对他们而言,可谓是天大的方便。
“好!”听到士兵们的欢呼,丘奇王也眯了眯眼睛,他看着前方的乌长县道,“那就东行绕过守军,直取乌长!”
“是,大王!”士兵们随即抽出了藏在麻袋中的武器。
千名精骑兵瞬间兵分两路,一部分按照聆天台信众泄露的路径绕过驻军点迂回朝乌长县而去。
另一部分则与丘奇王一道守在原地。
夜里,曲夏沙地上又刮起了风。
虽不像春季那般卷起黄沙,但还是生出一阵杂音。
折柔三王所辖的全部人口加在一起,还没有大周一个郡人多。
但折柔人皆擅骑射,会走路的时候便学会了骑马,近日随丘奇王一道来乌长县的骑兵,更是其中的好手。
身着皮甲的他们拽紧了手中的缰绳,瞬间与身下战马合二为一。
一时间,就连马蹄声都变小了许多。
沙地上又刮起一阵狂风。
随着沙沙地声响,马蹄声彻底消失于众人耳畔。
大风还未落下,马背上的丘奇王又拿起酒囊豪饮了一口。
那双浑浊的棕红色眼瞳中,满是势在必得的兴奋。
而他身旁那名军师,也在这个时候拿起酒囊猛灌了一大口:“……将要十年了。”
烈酒滑过唇畔,生出一阵浓香。
他的眼中满是不甘与急切。
“是啊,马上就要十年了。”丘奇王也在这一刻冷笑出声。
折柔人来去如风,过去每逢灾年都会多次小规模南下侵扰中原,并掳掠而去。
骑兵行进速度快,且机动性极强。
过往最擅长的就是绕过驻军,直接将村庄、城池洗劫一空,再毫发无损地回到折柔。
后来有了马镫之后,更是开始大规模举兵南下。
而中原王朝莫不是只敢守不敢反击。
——直到应长川横空出世。
丘奇王已经有小半生没有过过往日那种自在的生活了。
他冷冷地笑了一下,垂眸看向脚下马镫:“我说加卜尔和达厄就是两个怂货!我们折柔赢了中原人数十场、数百场,只输了一次,竟让他们两个记到了现在?泽方郡水草丰茂,正适合放牧!呵……他们想要龟缩于大漠之中,但我偏要将这片土地夺到手来!”
“大王英明!”
与他一起守在沙地边缘的骑兵随之大声附和起来。
南下劫掠既是无奈之举,更是丘奇王隐藏于心底多年的欲望。
此刻虽然已至深夜,但丘奇王眼中却没有一丝半点的困意。
曲夏沙地中的折柔人如隐匿于此的野狼一般,眼睛里满是残忍的杀意。
——这一场劫掠只是开始。
成功之后,折柔丘奇王部下必将会如前朝一般,将大周视作自家后院。
甚至于再次举兵南下,直接发动战争。
-
由东绕过驻军地后,乌长县便出现在前方。
近千名精骑兵不但没有降低速度,甚至将马骑得愈发快。
“加快速度!先去粮仓,装饱口袋之后一把火烧掉!”
“这里离驻军地还有十几里路,都安静行事!趁黑赶走牛羊之后,再加快速度北上回折柔——”
其余折柔骑兵纷纷举手,在沉默中确认自己已经明了此行目标。
凌晨时分,折柔轻骑兵如鬼魅一般将乌长县紧紧包裹起来。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乌长县境内,向着粮仓而去之时。
……意外发生了。
“轰——”
乌长县外传来一阵轰响,马背上众人的耳膜都被震得发痛。
方才温顺且听指挥的战马,也被这声巨响惊得在原地踏起了步。
它们或是高高扬蹄,欲将马背上的人甩下。
或是干脆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四周乱撞起来。
刚才还成竹在胸的折柔人,瞬间愣在了马背上。
过了好几息后,方才手忙脚乱地安抚胯下战马。
带头的骑兵一边抓紧缰绳,以防自己被发狂的战马甩下身去,一边大声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见了鬼了!”旁边的人更是面色青黑,手都抖了起来。
“刚,刚才是打雷了吗?”
听到这里,马背上众人瞬间苍白着一张脸仰头向天上看去。
——别说是打雷了,今夜明月千里天上连一点云朵都没有。
刹那间,有关火器的传闻再一次浮现于他们脑海之中。
在他们心中,周人向来神神叨叨,遇事总喜欢扯个“玄天”出来。
周人说“火器”可劈山断海,并将它传得神乎其神,折柔人听到传闻也未将它往心里去。
巨响虽已消失,但大地还在不断震颤。
马匹不安的冲撞狂奔,已有骑兵被它狠狠地甩在了地上:“啊!救命,救命啊——”
话音还未落下,狂躁的战马已狠狠地踩向他的胸膛。
下一刻,人便没了声音。
“是,是火器吗?”终于有人颤抖着问出了这句话。
带头的人咬着牙说:“不可能!上次那几个带着火药方来折柔的周人你们又不是没有见过!他手中的方子哪有这么大的威力?压根就是一个笑话——”
“笑话”二字还未说完,那名折柔士兵便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前方出现了一团暗影。
身披玄甲的士兵,骑着战马缓步走出了乌长县。
曾败在应长川手中的他们不会认错:那是服麟军!
服麟军在这里,那么应长川……应长川岂不是也在?!
“撤退!”顾不了那么多,带头的士兵立刻转身大声吼道。
服麟军为何会守在乌长县。
他们为何知道折柔的行动方向?
“未知”在这一刻化为为恐惧,如一支支飞箭密不透风地向他们袭来。
方才还不将大周放在眼里的他们,此刻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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